孤爪研磨很少会在打游戏的时候心不在焉,但此时确实如此。最后干脆变成拿着游戏机在按键上随便点点。
他看了眼窗户,正对着的房子里没有灯光,也没有钢琴声,与一应该已经休息了。要是发烧了依旧在练琴,他才会一个电话打过去。
距离雨天见到与一,已经过去了大概两周。时至今日,偶尔对上与一的眼睛,研磨会重新回忆起那天被从未领略过的、富含奇特生命力的美丽压迫到暂停思考的感觉。
是的,是压迫,像海水一样弥漫在周围,他只能屏息欣赏。
他不喜欢把自己和与一之间的接触比喻成攻略游戏,不过事实是两人之间的初次见面、应该说是三人之间的初次见面,确实是他综合已知情报后选择的最佳见面方式,是人为。
在学校里接触容易被与一直接划进不熟的同学一栏,最开始就被研磨pass掉了。
相比之下,邻居这个身份私人多了。
与一不喜欢承别人人情,但又会郑重地对待别人的善意。
研磨以此为出发点,打出了完美开局。
凭与一的头脑,她迟早会发现这一点,不过这没什么大影响。
抛开那个名为“高冷”的外壳,与一她感情非常丰沛,可以说是动用了全身的感官去感受世界;几乎有问必答,非必要不说假话;偶尔有点恶趣味;与人交往有自己的一套高效模式,看得出来很娴熟,他也能看到每次一开启这个熟练模式,与一的HP就哗啦啦往下掉,看来也是一个觉得和人交往很累的人。
但研磨比较意外的是今天。
他和与一之间如果有进度条,今天晚上进度条大概猛冲了一大截。不过大家好像都知道进度太快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很离奇,他们好像摊牌了,又好像没完全摊牌。
说清楚了一部分,就会有新的不清楚的补分冒出来,让人心甘情愿越走越深,相向而行,直至见到对方。
维持在了微妙的、绝妙的一个点上。
两人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绝妙。
*
第二天。
若林与一没有悬念地睡到了自然醒,意料之中地退烧了,只是出了一身汗搞得身上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除此之外,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顺着血管爬遍全身的轻微虚弱感,像debuff一样。
她放空头脑,顺着本能爬起来,颇有些机械地把床上要洗的东西塞进了衣篓,然后拿着衣服慢吞吞走进了浴室。
直到在浴缸里泡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半拍地想起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是吃点什么东西补充能量。
与一昨天回家后肚子已经没有饿的感觉了,残留下来的只有一点点恶心和一股诡异的饱腹感。
理智告诉你说你现在很饿需要吃点东西,肚子说不我一点也不饿。
最终她冲了一杯葡萄糖水就洗洗睡了。
若林与一:……真是抱歉完全把吃饭这事忘记了啊。
但是好离谱啊她现在也不觉得饿。
坐在浴缸里被热水泡一泡,与一放松下来,大脑也慢慢开始正常工作,吃饭这件事不可避免地被挤到了一边。
她不可避免地对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进行了一个细致的复盘。
若林与一:……多么离奇。
首先走向就挺离奇的,其次她自己的状态也称得上离奇,最后达成的结果也有点超出预期。
思考中,她上一秒觉得自己昨天是被发热的脑袋支配了行动,转念一想又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冷静判断。每一个反应之前的心理活动她都记得很清楚,这点也很离奇,因为她很少能记住自己的情绪,她不擅长这个,就算刻意去记,也只能记得经思考凝练过后的抽象情绪词汇。
越是这样越是显得昨天不同寻常,像在坐云霄飞车,灵魂已经被从身体里甩出去了,但又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昨天的自己把脑内推算过程贴在了今天的自己眼前,逻辑通顺有理有据,包含感性理性两方面,无法反驳。除了从头到尾个人风格异常浓烈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哦不,问题来了,这个读作个人风格,写作本性暴露的东西。
若林与一:……
她像一滩软体动物一样,一点一点地往浴缸底部滑,直到水面快淹到下巴。
所以,事实是,昨天是自己感性和理性共同作用产生的结果。
换句话说,在昨天,自己的感性和理性同步了。
好理解地说,昨天,在理性的大框架下,感性做出了和理性一样的选择,然后理性依据感性指出的大方向打出了完美的辅助,并帮感性实现了目标……
……停停停!
她一手拍到了自己脸上,水花溅到了脸上睫毛上,随后又落下,带出一大片涟漪。
打断了这串逐渐离谱的思考,与一挑重点又梳理了一遍。
她垂眸盯着归于平静的水面,耳边是水滴落下的滴答声。
那么,结论是:她就是很冷静地,想这么干而已。
她开始重新审视酒井未子的那句说出来了但根本没人当回事的:“你喜欢孤爪君吧与一?”
她起身,擦拭头发和身体,换上衣服,离开时路过镜子,停住,打量自己现在的形象。
皮肤被熏得泛红,全身上下都透着水汽,着装也很整齐,很正常的刚洗漱完的样子。
但是,神情却很有神采,确切的说,眼睛很有神采,即使还残留着审视的意味。她很清楚,自己是典型的思考时面无表情的类型,而现在,她能从眼角眉梢挑出一些细微的、和面无表情不太符合的东西。
若林与一:……
一瞬间她想到了昨晚差点摔跤时自己堪称自言自语的嘀咕。
不好好地注视着其他的什么东西,就很容易摔跤。
赌气似的又盯了一会儿镜子,与一转身走了。
未子,说不定是呢,毕竟已经摔了,在昨天。
一切都处理妥当后,与一想起来看看手机,有未子惯例的早安和询问,以及两位邻居的关心,问她烧退了没。
未子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问她很久没回复有没有出事,而黑尾前辈和研磨,正常到与平时别无二致。
研磨就算了,黑尾前辈……该这么淡定吗?她可没忘记昨晚校门口另外两位男排成员精彩的表情。
……行吧,不过是进一步佐证了某人从头到尾知道的都比别人多、便利店那天大概率是两个人计划好来套路自己而已。
石锤了,散了散了。
一一回复后,若林与一当然不会思考去学校上课这回事。而是,赶紧把昨天睡过去的钢琴练习补回来!
明天土曜日,她有比赛。
至于研磨因为什么想套路自己,先放一边吧反正想了也是白搭。这种问题的最终解释权归研磨,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比起猜还不如找个合适的时机去问。
手指按响第一个音符的时候,若林与一慢悠悠地在心底道:就像研磨肯定也搞不明白他怎么就变成了‘不用接触印象就很好的人’一样。
问题的最终解释权归若林与一。
彼此彼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