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年关已到。
年,是什么?
年
是肩上的行李
是鸣笛的动车
是急切地脚步
是排了72小时队买来的火车票
年
是村头翘首的一头白发
是路口痴望的孩娃
是久违的小院
是父母骨节粗大的双手
是满桌的佳肴
是亲情的腊八粥
是友情的年糕
是欢喜的皮包着思念的水饺
是艰辛岁月掺杂着沧桑的枣糕
年
是鞭炮的脆响
是开在夜空的礼花
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不眠夜
是抚平老人眉头温柔的手
是催开孩童笑颜的糖
以前过年,都是颜云和张青带着孩子回家和老人团聚,而今年却正好相反,张青的父亲和颜云的父亲。两位老人一起过来看她了。张青的父亲来到后,在屋里坐了一会,就跑到门口放声大哭起来。
颜云和自己的父亲,急忙跑出来把他拉进屋里。
“你哭啥呀?你这样不让邻居笑话吗?”颜云说。
“这个年可咋过呀?”张青的父亲,带着哭腔,抹着眼泪说。
“唉!人,哪有一辈子不遇到点事的?有的人是先甜后苦,有的人是先苦后甜,咱两个孩子过了这道坎就好了,年轻人不经历点磨难长不大。”颜云的父亲劝慰说,他尽量装出轻松的表情。
颜云的父亲念过几年书,写得一手好字,现在是村里的大队书记。说话做事和没有文化的人,还是有区别的。
“我看咱俩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咱就早回去吧!”颜云的父亲说完,拿过背来的蛇皮袋子,对颜云说:“这里面是你娘给你拿来的面条和馒头,现在天冷也坏不了,你慢慢吃吧!”
“你不住一宿吗?现在往回走,到家应该很晚了。”颜云恋恋不舍地挽留说。
“不住了,俺俩做着伴,早点晚点的都不要紧。”颜云的父亲说完,站起来就走。
“走也得吃点饭再走啊!咋还说走就走呢?”颜云着急地说。
“俺在车上吃了,现在也不饿,赶早不赶晚,早点走好,别晚了赶不上车了。”颜云的父亲坚持要走。
张青的父亲,也在书包里,拿出来给迎雪买的油条和饼干,对颜云说:“那俺走啦!”
“回去吧!到屋里看看面条里有啥?别让老鼠咬了。”颜云的父亲回头又嘱咐了一遍。
颜云站在路上,看着两位老人的背影慢慢变小,直到看不见了,她这才擦擦眼角的泪,转身回到了屋里。看见父亲背来的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颜云想起了刚才父亲的话。
她赶紧打开袋子,把馒头拿出来,下面是面条,在面条底下倒数第二层里夹着一千块钱。颜云刚忍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父亲一大早就赶车往这里走,来到又匆匆往回赶,来回一千里地,两个老人能不渴、不饿、不累吗?颜云理解父亲,从小就娇惯她的父亲,是看到她现在的情形心疼啊!他还怎么还能吃得下饭?
转眼张青的事,已经三个月了,这一天,颜云的二哥突然给她打电话说:“张青的案子法院没判,打回去让重新整理材料了。”
“奥,为啥呀?”颜云不懂法,不知道重新整理材料是什么意思。
“肯定是人家有后台硬的跑关系了。重整材料是好事,有可能有的人就不起诉,或者是轻判。”二哥说。
“奥,你咋知道的?我现在能干啥?”颜云问。
“我一个同学在东营那边的法院里,我听他说的,你不用管了,在家听信吧!”二哥说完,挂断了电话。
二哥的话,又把颜云的希望点燃了。她突然想到了焦文路,有一线希望她也想去碰碰运气。她决定再去找他一趟,重整材料看他能不能给帮上忙。
颜云故意挑了个礼拜天,她想礼拜天焦文路应该在家。下午两点钟左右到了他家门口,摁了半天门铃,没人开门。颜云想:难道礼拜天焦所长也去上班了吗?来都来了,不管咋样也得见到人,有个结果再回去。打定主意她决定在门口等着。
这时候,陆续有人在楼道里进进出出了,她直愣愣地站二楼焦文路家的门口,走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位五六十岁模样的老太太问颜云。
“我是上这家来串门的,在这里等焦叔下班呢!”颜云陪着笑脸回答。
“出去等,别站在这里,怪吓人的。”老太太厉声呵斥道。说完上楼去了。
颜云被平白无故的一顿训斥,气得她肺都要炸了。可她知道自己只能忍着,她那颗高傲的心,此时,在滴着血。颜云想了想,只好走出楼道,来到旁边的一个凉亭里,蹲在背风的地方继续等。她委屈的要哭,可又没有别的办法,怪不得老人说:山上擒虎易,开口告人难。这话一点也不假呀!
颜云等了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天早已经黑透了,北风把颜云的全身,吹得像一块冰块。颜云站起身,擦了一把流出来的清鼻涕,心想:都这个点了,焦所长肯定下班了。
于是,她怀着忐忑的心情,鼓起勇气又摁响了焦文路家的门铃。
“你咋还没走啊?”开门的是一位时尚、漂亮的姑娘。
“我找焦叔。”颜云的嘴被冻得有点不好使了。
“不在家,你的事我们也帮不上忙,快走吧!以后别再来了。”姑娘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在零下十多度的寒风里,等了两个多小时,还碰了一鼻子灰,颜云觉得委屈,失望、无助、疲惫,一起向她袭来。她真想结束这一切,两眼一闭,一了百了,可是,当她想起迎雪时,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了孩子,她不能退步。她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好的童年,还给张青一个完整的家。
一路上,她都在考虑一个问题,一个她不愿意面对的、也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那就是:她把张青叫回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要是张青不回来的话,会是什么结果?
不管是沐浴在幸福阳光里的幸运儿,还是在黑夜里的砥砺跋涉者,时间永远公平地分配给每一个人。不会给在困苦中挣扎的人,抽走一个小时;更不会多给沉醉在幸福中的人一分钟。
眨眼之间马上就要出正月了,看看节气,已经立春十多天了,可是,北风却始终不愿意把舞台让给春天。相反,立春后的倒春寒,更是让人觉得特别刺骨。
没见到焦文路,二哥那边也没有消息,倒是张青他叔平平安安地回家了。而颜云等来的则是被辞退的厄运。
常言说:福无双至 祸不单行。
印刷厂的厂长找到颜云说,今年印刷厂效益不好,采油厂让把外雇工都解聘了,好安排职工和家属。刚接到了辞退通知,接着作业大队房管科的人也来找她了,说新来了一批大学生,没有宿舍,厂里让清理一下家属区,把不在本单位上班的人都清理出去,好安排新来的大学生住进来。让颜云尽快找房子搬家。
颜云心里明白,张青现在被定性为:盗窃油田物的盗窃犯,她就成了盗窃犯的家属,肯定没有资格再在油田的单位上班,挣油田的钱了。更没有资格住油田的房子。
无奈之下,颜云只好搬进了公路旁边,两间又矮又破的危房里暂住。这两间房子,是张青一个外号叫猴子的同事的。猴子老家临沂,家庭条件非常不好,母亲是聋哑人,父亲前几年得了胃癌,为了治病家里欠了一屁股债。被生活所逼,猴子早就开始偷偷卖油管了。这次严打把他揪出来,新账老账一起算,据说数额巨大,有被判死刑的可能。
小屋虽然破旧,但是颜云总算有个住处。住的地方有了,没有经济来源也活不下去呀!张青家庭条件不好,颜云结婚的时候花的三千块钱,他的父母说都是借的,让他们自己还。
颜云和张青这几年刚还完欠账,手里剩下的几个钱,张青出事以后早就折腾没了。要不是年前父亲给她送了一千块钱来,她们娘俩恐怕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