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傍晚时分,南天王世家正门阶台之旁,一个家人在那里照料三匹骡健马,他先为健马笼蛮头,套上鞍羁,又在郑重鞍_两侧,一一挂上革囊与水袋,然后轻抚马鬃,引颈朝门内望去,那模样,好似府中有人远行。
须臾,从宽大的屏风后面,陆续走出一大群人。
当先一人,青袍佩剑,英风朗朗,那是朱云震。
与朱云震一肩之差的那人,气度轩昂,紫衣飘飘,手里握着一只碧玉洞箫,洞箫轻轻敲打自己左掌,正是“镇远饫”薛逸民之孙——薛颂平。
这时,叶夫人一一身着宫装,头挽高髻,清澈的眼神,似带戚容,紧随薛颂平身后,跨出了门槛。
随后是铁娘、引凤、归隐农、卫宗铎、一本和尚、“丐帮三老”与单彤,东门咎与李小冬、牛大宝走在最后。
三日来,东门咎的性情好似有些变了,他此刻右手拉着牛大宝,左手拉着李小冬,竟是有说有笑,一改昔日冷酷之色。
一行在阶台之上站定,牛大宝挣脱东门咎的手,跑下台,将手中的酒葫芦挂在鞍羁上,转身叫道:
“师父!俺走了,您一定要来啊!”
只见东门咎绽容笑道:
“为师的自然要来,不过,帮主既然不计较师顽劣,不计较为师昔之非,今后的行动,可得听从帮主了……”
卫宗铎接口笑道:
“师弟不必再提往日之事,往日之事,譬如昨日死去,此刻只要时时不忘“八臂’师傅对你的教诲也就是了。”
“东门咎的确愧对泉下恩师,我纵然积恶难改,今后若不杀他几个恶人,不但死后无颜见恩师于地下,就是残生苟活,也对不起朱云震的一番苦心了。”
这东门咎的性格,确实与常人不同,听他的语气,可知他已有意向善,终于被朱云震感动了。但这等悔悟之词,旁人惟恐表现得不够诚惶诚恐,以求取信于人,他却哈哈大笑,对旁人信与不信,丝毫不放在心上。
东门咎顿了一顿,接着又道:
“朱云震!一路之上,你自己小心了,我那徒儿是你所荐,你也要好生照顾,闲暇之时,督促他好好练功,莫要砸了老叫花的名头。”
朱云震举手一拱道:
“老前辈尽管放心,晚辈明白。”
东门咎点了点头,叶夫人接口道:
“朱云震!修罗指的变化无穷,勤如练习,自然熟能生巧,还有那天侯神功,平儿转授你的才是正宗,一路之上,多与平儿切磋吧!”
朱云震躬身道:
“晚辈不敢懈怠,请夫人放心。”
叶夫人又道:
“那千年茯苓,仅此一支,你要仔细藏了。”
朱云震轻轻拍着左襟,表示茯苓藏在左面衣襟之内,甚为妥贴,同时恭声道:
“这支茯苓关连江前辈积年重伤,晚辈身受江前辈活命传艺之恩,今承夫人慨然赐赠,晚辈天胆也不敢大意。”
叶夫人微微颔首,道:
“那就好,见到那北斗剑江大侠,替我问好致意,就说我对当年之事,深感歉疚,如今凶嫌已得,我与归老、卫帮主、一本大师等人稍作停留,不日也将陆续前往六诏,搏杀那天侯老魔,假若日子宽裕,我当转往大盆山探望他的伤势。”
朱云震恭敬到:
“当年之事,夫人乃是志切兄仇,江前辈侠义为怀,胸中宽大,当不会记在心上,夫人毋介意才好。”
叶夫人微微一笑,道:
“你不必安慰我,只要将我的心意说出来就是了。”
朱云震连忙道:
“是,晚辈一定详禀江前辈,夫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言下之意,晚辈一定详禀张前辈,夫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言下之意,巴不得即刻起程。
三日相聚,叶夫人深知他是惦记着叶洁的安危,与那北到江铸魂的伤势,后者她心中歉意极深,前者更是骨肉连心一,日也不能安枕,闻言之下,戚然之色,顿时笼上眉梢,幽幽说道:
“该讲的早已讲了,但愿你路上竭力隐秘行迹,也不妨查查谷总管的去向,那谷涛功力甚高,江湖阅历更是真人一等,他三日未归,必是追踪洁儿去了,若能找到他结伴同行,我就放心多了。”
这番话充满爱意,好似慈母对那远行的游子,谆谆嘱咐,却仍是放心不下,朱云震听了,心头一酸,连忙垂首应了声“是”
叶夫人又道:
“你们若是先到六诏,切切不可轻举妄动,可到那维魔岭昭安寺中投宿,昭安寺的方砂法名净虚,与我数年之缘,提起我的姓名,他自会接待你们,这一点,你务必记在心中。”
朱云震躬身道:
“晚辈记下了。”
叶夫人点了点头,目注薛颂平,眼眶微红,道:
“平儿,你心记父仇,到了六诏,怕是忍耐不下,但你务须记住,咱们薛家一脉单传,你又未娶妻生子,家中之人,但知你来金陵探望姑妈,却不知你是蓄意复仇而来,那天侯老贼功力深厚无比,故此你必须忍耐,莫要意气用事,以免出了差池,姑妈就无法向你爷爷交代了。”
薛颂平想起父仇,心绪激荡,颤声说道:
“姑妈的吩咐,侄儿自当牢记在心,但洁表妹落在老贼手中,拖延日久,安危着实堪虑,我想……”
这话正是朱云震想讲的,但叶夫人未容薛颂平说下去,已自摆手截口道:
“不要乱出主意,百日之内,洁儿无防。”
薛颂平颇是就忿,道:
“暗中探探天侯宫的虚实也不行么?”
叶夫人斩钉截铁,道:
“不行!天侯宫的虚实我知道,用不着查探。”
薛颂平嘬嚅道:
“这个……”
叶夫人微有怒意,脸色陡沉:道:
“平儿!你务必要忍,若不能忍,那就留下跟我走,莫要到了六诏,擅作主张,坏了大事,害了朱云震。”
薛颂平眼见叶夫人已有怒意,纵然心意难平,对那“害了朱云震”四字,也不甚解,此刻也只有唯唯应“是”了。
叶夫人顿了顿,转身回顾,道;
“各位有话交代朱云震么?”
卫宗铎道:
“朱兄弟,本帮的联络暗记你都记下了?”
朱云震道:
“晚辈记下了。”
卫宗铎道:
“那很好,路上若有意外事故,或是留下暗记,或叫本帮弟子传讯,就不会失去联络了。”
归隐农道:
“朱云震,那大盆山武婆婆性格暴躁,她未见过薛公子,若是坚持不让薛公子进山,你千万忍耐,不要与她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