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歌回梅苑的时候时间已不早了，吕嫣然见到她瞬时舒了口气。眼见着她将手上的那株白梅一扔，随即立马朝寤歌这边走了过来。
“磨磨蹭蹭的，要你拿个东西去了那么久！东西呢？”嘴上装模作样地在责备，可眼底里却满是担忧。
寤歌冲着她轻点了下头，随即轻声回话，“禀公主，贡礼繁重，已先让宫人拿到宴席上去了。”
“算你走运！走吧！”吕嫣然抬了抬手，让那宫女为她们俩带路。
今日大宴，男女分开入席。
两方以水渠分开，隔木桥相望。
周围没了外人，吕嫣然总算是将疑问问出了口，“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是出了点事，我遇到王相和太子了。”寤歌弯了弯腰，在她身侧耳语。
“没被发现吧？”吕嫣然同样小声问道。
“没！”寤歌说着朝周边扫视了一眼，见这边确实安全才接着道：“不过我发现了另外一件事，今日这事透着股邪性，我怀疑宫里这位早就知道了。”
寤歌想了想，终究是没将柳儿的事给透露出来。
谁知道吕嫣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是不让她牵扯进来为好。
这边吕嫣然听到她的话明显一怔，继而唇角微微勾起，“要不我们俩打个赌如何？看他们爷俩谁赢谁输？”
“没兴趣！”寤歌直接拒绝，她可不觉得两人有好到如此地步了。
“你好像很讨厌我？”
寤歌心中一个激灵，这人也太敏感了吧！她自认已经隐藏得很好了。
“没有，你想多了！”
吕嫣然刚准备开口就被一旁内官的尖叫声所打断。
“兴皇，兴后到！”
随着那内官的一声声呼喊，场内顿时雅雀无声。紧接着，数千道见礼的声音同时在这方天地响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寤歌随大流地跪地叩首，内心并无自己所想的那么平静。
随着那声苍老的‘平身’之音响起，她又随大流地将身子站了起来。
因为离得不算太近，所以她才敢将脑袋抬了起来。
一年多未见，那人确实是老了许多。尽管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犀利威严，但眼珠到底是越发浑浊了。
兴帝视线突然扫了过来，寤歌在他确定目标之前赶紧将目光移了开。
兴帝眉头皱了皱，继而将视线投在了吕嫣然的身上。
吕嫣然点头微笑，端的是恭敬端庄。
“我这叔叔可真够敏锐的啊！”吕嫣然嘴角维持着微笑弧度，轻声絮叨。
寤歌没说话，心中也是猝然一紧。
帝王之威，虽老犹盛！不容小觑啊！
那边兴帝端起了一杯酒，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众臣见之，亦站立躬身。
兴帝缓缓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朗声开口，“元日佳节，举国同庆。这第一杯酒，自当敬九天神佛，愿新的一年护我大兴风调雨顺！”
洒酒入地，淅沥作响。
有内官连忙上前，将手中的金盘递了过去。
寤歌抬头瞟了一眼，发现那金盘里还有两杯满着的酒盏。
兴帝从其间取了一杯，举杯环绕，大笑出声。
“见诸良臣，孤心甚悦。这第二杯酒，自当敬诸位爱卿，殚精竭虑保我大兴安宁和顺！喝！！”
一饮入喉，洒脱肆意。
“谢主隆恩！”群臣举杯，皆一饮而尽。
“痛快！”兴帝一声大喝，玉盏倏地离手，顿时四分五裂。
兴帝此时已然站在太子的身前，他这突然的摔杯动作，吓得太子直接打了一个颤栗。
“这第三杯酒……”兴帝缓缓地朝太子矮桌前走去，他弯腰将酒壶提起，亲手将太子手中的空杯续上。
“……自当是敬我大兴的储君。勤勤恳恳，为孤排忧解难！”
“父……父皇！”太子手上一个哆嗦，差点就将酒水洒了出来。
“喝！”兴帝一声怒吼，吓得群臣皆噤若寒蝉，更不用说那直面帝王威严的太子呢？
太子哆哆嗦嗦地将酒水饮尽，他头颅低垂，不敢面见帝王之颜。
兴帝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继而愤怒地将酒杯扔在了金盘之中。
兴帝重回龙椅，他朝身旁的大内官黄德顺使了个眼色，即挥手宣布宴席正式开始。
接下来就是献礼环节，太子首献，紧接着就是那些公主嫔妃们。
嫔妃们来的并不多，只受宠的容贵妃和如妃位列其中。
“那就是如妃啊！看起来好年轻！倒是和我预想中的有些许不同。”寤歌轻声说道。
这如妃啊，寤歌以前没打过交道，也不算认识。但得上次邹野送她的那‘九莲饴’的缘故，她可不是好好被姬焱科普了一番吗？
“本以为这制作‘九莲饴’以表明爱意的女子，自是那温婉贤惠之人，没曾想竟是如此地超凡脱俗？”
“超凡脱俗？”哪想吕嫣然听到这话却是讥笑出声，“宫里有超凡脱俗之人，你觉得可能吗？”
“怎么呢？她风评不好？”寤歌连忙问道，一时起了好奇之心。
“也不是，其实这如妃在宫里也算是个异类了。平日里不争不抢的，在后宫里人缘也很好，入宫二十余载，就连容贵妃都挑不出她的过错。但……”吕嫣然说到这突然话锋一转，“……我总感觉这人怪怪的，特别是那双眼睛。我每次一和她对视，就总忍不住对她心生善意。就像会蛊人一样！”
“你是说这人会狐媚之术？”
“也不是，更像是……”吕嫣然正准备继续说话，有内管已然报了她的名讳为帝王贺礼。
两人立马闭了口，从座位上起身向龙椅上的人行礼。
吕嫣然明显没精心准备礼物，随手送了盆玉珊瑚就退下了。
并不是所以官员都有献礼的机会，姬焱显然此时就没有这个资格。他坐的位置比较靠后，不仔细找一时半会还真不容易发现。
有酒菜的香味不断传入寤歌的鼻中，直馋得她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饿了？”吕嫣然故意打趣她。
寤歌撇了撇嘴，很有骨气地别开了头。
正在这时，又有内官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丘孜使臣觐见！”
此话刚落，所有人皆停下了手中的杯筷，将目光朝那拱门处看去。
五个身穿异域之装的女子排着一列朝这边走了过来。
领头的那人气质冷艳，身上的妆容亦最是华贵。特别是随着她步伐的走动，叮叮当，叮叮当，脚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人裙摆极长，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步伐过快，众人还一时半会真没发现她此时是赤着脚的。
这人寤歌认识，正是丘孜蛊族族长韵奴。
韵奴娉婷的脚步到了中途突然一顿，她目光好似朝人群中看了一眼，继而又朝这边走了过来。
“丘孜使臣拜见大兴帝王。”韵奴说着双手交叉，她身旁的其他四名女子亦同时弯腰拜礼。
“初访大兴，愿以一舞恭贺新春之喜，结两国友好邦交！”
兴帝大喝，连连叫好。
王相诡笑，意味深长。
姬焱，吕嫣然正襟危坐；寤歌则是后背都沁出了汗。
可就在矛盾一触即发的时刻，太子却是突然站了出来。
“觐见吾皇，竟是不着足履？如此大不敬者，怎可邦交？”
这话一出，气得王相生生将手中的酒盏捏碎。
这个没用的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