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收尽了最后的光束,群鸟也不再贪恋天空,此刻正稀稀落落地飞回巢穴。与花园四周的灯火同时亮起来的还有几缕乐声,原来晚上的宴会在室外举行了。
莲早已换好了衣裳,是一条黑色丝绒的抹胸长裙,胸前的薄纱上面缀满了闪光的细钻。她那修长的脖颈处,仍旧没有佩戴华丽的首饰,仅仅系了条带有山茶花式样的白色细丝带。她正捏着高脚杯若有所思地靠在园子中央的椅座上,那样子像极了湖面上凝神静默的黑天鹅。
不远处的草坪上拉满了各种杂乱的线路,朗正拉着几个人兴奋地说着什么,旁边的月儿正拉开了皮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架琴。鹅黄色的灯火柔柔地照在他们身上,几只小蛾子正扑棱着翅膀往灯上撞去,撞得力气大了,就又掉下来,掉在底下的玫瑰上。
终于,桓的身影出现了,他缓缓坐到莲的身边,然后偏过头去和她讲话。虽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从那些满是笑意的脸孔和满是柔情的眼里,又好像能知道一点什么。
这样的场景总会让人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恍惚间就好像来到了末日的尽头,好像下一秒会有火海将我们吞噬,但此刻,我们却什么都不管也不顾,所有人依旧聚在一起沉默或欢笑,我很想回屋找来画本,将这一刻永久地定格。
“你在看什么?”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一回头,原来又是他——朝我扔葡萄的森。
“看才子佳人。”我转过身并不想与他搭话。他倒也没再说什么,过了会儿就坐到了桓旁边的长椅上,真是煞风景!我暗暗地想。
今晚的宴会算是家宴,并没有那次繁华的排场,但却让人觉得更有意思了。草坪那边开始躁动起来,不久便传来了月儿的歌声,轻轻柔柔的,真的很动听,朗也褪去了平日里不着调的模样,板着一张认真的脸拨弄着乐器,另外的几人也在卖力地弹奏,侍者们列在一旁,不时地为他们鼓掌打拍子。
花园里的气氛就要达到顶峰了,随着悠扬的乐声响起,众人的脸上都敛去了平时里的几丝冷漠与愁容,我也能感觉到他们内心的那股释怀。这时,一辆银灰色的轿车闪进了大家的视线。
车上下来了一个人,那双碧波般的眸子正扫视着园里的各处。远远地,我便认出了他,那道身影仍同那晚的一样。注意到了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桓立刻起身往那边走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玫园并未邀请您,”桓先说话了,语气中尽是阴冷,他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
枫直视着眼前这般充满敌意的目光,温和地笑笑,随即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封牛皮纸样的信件来,“那这个呢?”他伸手递了过去。
“这上面印的,难道不是阁下的徽章吗?”枫依旧露着好看的笑容。
一旁的景上前,凑到了桓的身边,“少爷,这是……我给长老们的信……”
“既然,你是以辰光阁的身份来的,那我只好欢迎了。”桓抬起手掌重重地拍了两下。
枫礼貌地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径直地往花园中央走去。
早已坐立不安的莲望着眼前的人越来越近,她紧紧地抓住了膝上的裙。
“莲小姐,我奉众长老之命,前来祝贺您的生辰!”枫将右手置于身前,稍稍弯腰向莲行了礼。“这是先宗主——思大人的遗物。”他递出一个白色的小礼盒。
莲双手接过,起身谢礼。
“那么,长老可否有让您前来解答我的困惑呢?”桓的声音从他背后幽幽地响起。
“这是当然!由我本人……亲自向您解释!”
“那便借一步说话了。”随即,桓又俯身到莲到耳边,“失陪。”
就这样,枫跟着桓和景等一行人进了古堡里,园子内只剩下了面面相觑的侍者们,莲挥了挥手便叫她们离开了。
“诺,留下陪陪我。”她握着那块小盒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我并不明白她脸上突然出现的失落感源自哪里,难道只是因为有人打搅了她的生日晚宴吗?
不过还能再次看到枫,我其实是很开心的,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为何开心。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用凉乎乎的手背捂住了脸蛋。
身旁的莲竟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将礼盒放到腿边的长椅上,两条白玉般的手臂环在胸前,然后闭着眼往椅背上缓缓地靠去。
过了很久,众人才零零散散地从古堡里出来,桓和枫走在最后,都是一副身型轻快的模样。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桓伸出手,枫稍稍迟疑了会然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们仍旧在园子里散心,莲说肩膀有些不舒服,我便绕道她的身后给她捏起肩来,突然间抬眼见到枫正朝这边走来,我便轻轻晃醒了莲。
“您还未打开它吗?”枫拿起盒子然后在我们面前打开了,“这个项链,相传思大人在里面灌注了灵力,您是她的血脉,应该用得上它。”
莲接过里面的项链便缠在了手上,“实在多谢。”她的语气跟寻常有些不同,每个字之间似乎停顿得久了些。
“这满园的玫瑰,曾是她生前最爱的花,桓先生特意寻来的花种,就是为了安慰您的思母之情。”
莲仿佛是刚刚知道这些,一时间没了反应,但她还是很快地起身,“谢谢您告诉我关于母亲的诸多事,她的离去,于我,于全族,都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遗憾。”
枫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那双漂亮的眼里似乎闪过几丝疑虑,但又很快消失了,“我们众人都期盼着,您能再现……她当年的荣光!”简单的告别之后,枫缓缓走向了路旁停靠着的银灰车辆。
“我们也走吧!”莲望着车辆消失的路口,对我说。
晚间时候,我躺在床上梳理着近几天的所见所闻。原来他不是什么叛徒,我对自己说,他跟大家都和好了,以后一定会经常来这里的。想到这里,我开心地把头钻进了被子,然后不知不觉地睡去了。
夜深了,但依旧有人还未睡去。莲坐在床边,握着手中的项链出神,她从没见过这个物件,就连先前接触到的资料里也没有提到,莲似乎很不满意它的存在,便将它放进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
枫也没有入睡的打算,他伏在案前反复地琢磨着那些纸张。这位小姐的表现过于冷静,简单的交流中也并未有任何的破绽,就连那根极富灵力的项链,绕在她的手上也并无任何异常,也许是自己多心,也许的确是有不妥之处,不过时日还长,他可以慢慢验证这位小姐的身份。
说来也怪,他总觉得这位未曾某面的小姐总带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明明才是第一次相见,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她很久。
然后,他们便各自拉灭了屋里的灯,连同着窗外打鼾的夜一同睡了。
很快,天际已是破晓之势,一抹清亮的光混在漫天浓厚的黑墨里,今晚没有星星,也没有任何光亮,可那光终究无法退却,因为它肩负了引导晨曦到来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