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反复思索着该如何处理祝宛芳的威胁,以及是否应该将此事坦诚地告知妻子,但静美这段时间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我这么做无疑便是火上浇油。
但如果我私自支付给了祝宛芳那笔抵押款,对方的贪婪必定欲壑难填,她一再找我敲诈该怎么办?十一年前,在我和静美的婚宴上,当面对舒静吉对叶子辛的敲诈,我曾经对那个男人说的那番话,眼下却是反噬到了自己的身上。果然,这就是因果轮回的报应啊!
当天下班,我从学校回到高城花园,眼见岳母跟叶子辛在小区的步道上打羽毛球,我便蹑手蹑脚地溜回到我与静美的那间卧室,正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存折,就听闻楼下了传来妻子的震怒。
“你还真跟那个男生好上了?”
怎么回事?我的心头不免一愣:静美这是在跟馨馨说话吗?当即,我便快步地走出卧室,悄悄地来到了楼梯口。
果然,楼下传来了女儿满不在乎的声音:“同学之间,聊聊数学题总可以吧!怎么就是我们两个好上了?”
“你那是在聊数学题的样子吗?”可以听出,静美的声音就仿佛一只炸药桶,随时都有可能将女儿炸成碎片。
“怎么回事?”为避免妻女的情绪进一步恶化,我便紧步奔下楼梯,来到了一楼的客厅,正见她们两人皆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恼怒:“怎么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
“谁说是莫名其妙?”静美摆出了一脸其更年期上头的痛责之态:“她跟那个写情书的男孩一起漫步返回家,正好被我给逮了个正着。”
“馨馨,”我面现一副猫爸的慈爱:“你不是说——你跟那个男生没什么吗?”
“是没什么啊!”女儿声色凛冽地回答:“是你们非说我们有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在回家的路上讨论习题而已。”
“讨论习题!”静美则是暴露出其虎妈的本色:“我看你们一路上有说有笑,这哪里是讨论习题的样子?”
“怎么?”女儿也表现出其青春叛逆的本性:“难道,讨论习题就一定要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眼见两人又要掐火,我将妻子拉到一边:“好了!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不要逼女儿太紧,不然会起反效果。”
“反效果?”静美几乎是一脸爆炸了的表情:“你知道我都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那个男孩握住了咱们馨馨的手。”静美依葫芦画瓢,也抓握住我的手,这让我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了女儿,居然有种触电般的激情荡过了全身,仿佛十七岁时的静美第一次握住了我那般,我感觉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激荡和舒服,面容竟是不自觉地晕泽出了害羞似的脸红。
“怎么了?”妻子望向我奇怪的反应。
“啊!”我连忙恢复神智,换而严肃的表情:“这个问题可就有点儿严重了。馨馨——”
我回头正要叫住女儿,不想她将书包往肩上一挎,便懒懒散散地走上了楼梯:“我要写作业了!”
“你看看——你看看——”静美再次出现了那脸炸药桶似地恼怒:“她这是什么态度?她还把我们当成父母的放在眼里吗?”
“你真认为他们两个好上了?”我满是一副怀疑的表态:“庞老师可是说——帮我们看着馨馨。”
“庞蕾可以在学校看着馨馨,但在学校之外呢?”静美声色俱厉道:“况且,我们女儿在学校边边角角的行为,庞老师也都能看到?”
我点头承认这倒是事实:“那你想怎么办?”
“对!”静美有了新的主意:“我现在就要知道那个男孩的家住哪儿,我要找他的父母谈谈!”
“这不太好吧!”我认为事情还没到这一步:“要不,我先去跟那个男孩谈谈?”
“你之前去学校,跟那个男孩谈过,但有用吗?”静美一语中的:“反被女儿斥责你偷看了她的情书,侵犯了她的个人隐私,她倒有理了?!”
“那你准备怎么谈?”
静美做事的风格素来都是雷厉风行兼快刀斩乱麻:“至少,男方管好他们自己的儿子,而我们也管好我们的女儿,让两个小家伙井水不犯河水。”
说话的同时,妻子已经冲到了二楼女儿的房间,她是要打听那个男生的家庭住址。馨馨刚走进自己的卧室,她眼见母亲正站在门外,便要关锁上房门的同时,书包里传来了电话铃响。
女儿恨视了妻子一眼,就从包内掏了出话机;她看了下屏幕,神态微微变色,多半是那个男孩打来的。馨馨准备关锁上房门,却是被静美夺过话机,女儿自然急着要抢回,但妻子已经摁下了接听键,我也跟来到女儿的房间,便急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可听闻那个男生压低着声息道:“叶馨馨,你没事吧?你妈妈没有为难你吧?”
但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妻子怒气冲冲地高喝:“你家住哪儿?”
显然,那个男生被吓坏了,因而隔了好半天,这才支支吾吾道:“阿——阿姨!”
“我问你家在哪儿?”静美完全是一脸狮吼的功力。
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开车来到了那个名叫“田枫”的男生家中,那是一片新开发的中高档小区,整个小区内没有人工保安进行门卫把守,而是以空气智能屏作为社区的安保系统。
当面对我们的到来,田枫的家人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意外,居然面带笑容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田枫的母亲端茶送水,还摆上了果盘等零食,全然是一副欢迎客人或是亲家的架势,所以弄得我有些不太好意思;但静美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并且用双臂拥抱住了膝盖,摆出一脸兴师问罪的严厉,以致其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均显得气势凌冽,摆明了是要问责该主人家的那个小兔崽子——向田枫兴师问罪。
可以看得出来,田枫的家境还算不错,虽然不是洋房或别墅,但好歹也住着两百多平方米的复式跃层,室内装修以未来感的蓝白两色作为基调,整个屋子倒也显得整洁而清爽。
“两位就是叶馨馨的双亲啊?”田枫的父亲热情地招待我们,并露出满意笑容地点了点头:“你们的女儿一定随母亲,跟母亲长得一样漂亮。”
“是啊!”田枫的母亲也是一副乐呵呵的开心:“我们已经看过叶馨馨同学的相片了,她不仅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又好,跟我们家枫子很般配啊!”
“什么?”静美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暗恋我们家女儿,就一点没觉得有什么意外或是吃惊,甚至是不好的地方?”
“没有啊!”田枫的母亲则是喜笑颜开地面露理解道:“年轻人嘛!相互间有爱慕之心这很正常,我们不都是从他们那个年纪过来的。”
我冲向妻子耳语:“对方好像认为我们是来看望他们这对准亲家。”
静美满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恼怒:“你给我闭嘴!”
尽管妻子压低了嗓门,但还是被主人家听到,我露出有些挂不住脸面的尴尬,只得面冲田枫的父母一阵傻乐。
岂料,田枫的父亲像是跟我找到了共同的语言,因他正坐在我侧手边的那只单人沙发上,便用手半遮住嘴巴,对我小声地话语道:“妻管严啊!”
“啊!”我一时有些发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然而,田枫的父亲眼见我呆傻住了,他以为我是在妻子面前露怯,因而愈加与我找到共鸣点道:“我也是!”
也是什么情况?我可没说自己是妻管严,我只是尊重自己的老婆,加之在静美虎妻面前扮演猫爸的角色,我的脾气显得比较温和而已,但怎么就成了妻管严,并跟他成为了同路人?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路数?我们明明是来告他们儿子的黑状,但这对夫妻俩跟我们嬉皮笑脸地攀起交情,他们还真把我们叶家当成未来的准亲家了?
“我觉得——”当即,我便拿出了身为女方父亲的强硬态度:“两个孩子还小,不适合谈恋爱,毕竟——还有一年半载的时间,他们就要高考了,所以还是应以学业为重。”
“我们没让他们不以学业为重啊!”田枫的母亲拿出其妻管严的强势:“但携手奋进,共同进步,这一点也没错啊!说不定,这两个孩子正是由于一起学习,携手奋进,他们考取了同样的大学,比如——北大清华什么的。”
“对!”田枫的父亲眉开眼笑地解释:“我儿子喜欢航天,所以他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航天模型,这也是他的航模!”对方从装饰柜上拿起了一个长征五号系列的火箭模型:“这臭小子——说他要考取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带领中国探索太空。”
“是啊!”田枫的母亲补充地强调:“我儿子最喜欢的节目就是央视教育台的《天宫课堂》系列。”
自从北京时间二零二一年十二月九日十五点四十分,中国空间站首次开展太空授课活动,《天宫课堂》便以常态化的授课方式,积极传播载人航天知识和文化,并且持续开展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航天科普教育,受到了地球青少年的踊跃相应与喜爱。
“啊!”我微笑点了点头:“没想到——这田枫同学的志向还挺远大!”
“所以,你们不会觉得我儿子配不上你们的女儿吧?”田枫的母亲满是一脸骄傲的喜悦:“我们儿子不仅志向远大,更是一表人才,学习成绩又好,身为数学课代表,且兼任体育委员,无论是身材和长相都是一流。”
“啊!是挺不错。”我被男方的父母给带偏了,也觉得这孩子各方面不错,样样皆出众,配我们馨馨还真是不赖。
静美却是怼了一下我的胳膊:“说什么呢?今天此行的目的,是为避免女儿早恋,你怎么还附和上了?”
“啊!对对对!”我赶紧端正自己的态度:“避免女儿早恋!”
“总之——”静美着重其不容商量的语态,再次强调了我们来此的宗旨:“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不赞成两个孩子过早谈恋爱。至于,你们说你们的孩子各方面如何优秀,甚至还要报考航空航天大学,带领中国探索太空,如此志向高远,就更不能有一刻的分心了。最终,他们两个孩子能否走到一起,我觉得等到高考结束了之后,一切自会有定夺。”
“看来——你这是摆明了看不上我们家枫枫啊!”由此可见,田枫的母亲也是一个维护孩子的虎妈角色。
“我没说看不上!”静美以长者的身份戳中理由:“毕竟,他们两个还只是孩子,心智不够成熟,说不定考上各自心仪的大学,当看到更好的女孩亦或男孩,那时候再谈分手,肯定会很痛苦。”
“你就是看不上我们家枫枫!”田枫的母亲则是表现得有些无理取闹。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呢!”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
“你这就是不讲道理!”
“我哪点儿不讲道理了?”
“你现在就是不讲道理!”
“我怎么没讲道理了!”
“你这就是没讲道理!”
……
女人们吵架真是太可怕了,我跟田枫的父亲一副蒙圈的面色,就这仅仅“道理”二字,她们反复来回地强调,居然可以掰扯这么久。
“小寻,我们走!”终于,静美摆出了一脸懒得跟对方废话的恼怒,便招呼我告辞离开,这让我大松了口气。
相比我们到来时的那份热情,田枫的母亲面现冷淡的神态,田枫的父亲正要起身送我们,却是被妻子的目光给生生地摁回了沙发。
走出田枫的家门,我冲妻子压声道:“我们就不应该到男方家里来,本来,那个男生多少还有些忌惮,眼下知道父母的态度,对女儿的追求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敢!”静美愤恨地痛斥:“那个小兔崽子肯定是躲在自己的卧室里不肯出来。”
我和妻子来到楼下的路边,静美气鼓鼓地跨入进副驾驶,这摆明了是要我来开车回家,我便自觉地坐入进了驾驶室。
“静美,”我在返回家的路上问道:“你那句话是不是说给我听的?”
“什么话?”妻子正烦躁地望向车窗外。
“你说——”我瞟眼望了一下妻子才继续道:“毕竟,他们两个还只是孩子,心智不够成熟,说不定考上各自心仪的大学,当看到更好的女孩亦或男孩,那时候再谈分手,肯定会很痛苦。”
“你什么意思?”静美冷目地横向我。
我握住方向盘挺身道:“如果当年在大学,你看到比我优秀的男孩,会不会选择跟我分手?”
“那你呢?”静美却是反诘:“你看到比我优秀的女孩,会不会选择跟我分手?”
“但我到现在为止,还没看到比你更加优秀的女孩,特别是事业方面。”这是我的真心话,特别是当听说祝宛芳将其丈夫的公司管理得一塌糊涂,她更是到了四处求人抵押借债的地步,我才明白静美身为女人到底有多能干。
“但你还是选择了劈腿,说明这跟优不优秀根本没任何的关系,你们男人就喜欢精虫上脑的感觉。”静美说着说着,不免流下眼泪,她是对我之前的一再背叛的行为感到失望透顶。
我因面现惭愧,便专心地开车,以减少在我们婚姻的伤口处进一步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