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妙音听着肃然起敬,不住点头,待其说完,也道:“独孤副城主所言极是,身为后世子孙岂能忘本?虽然神首虚数万年来并未对我等如何压迫,但神帝也是一直不希望我们修得圣法与之相抗的,否则为何万年以来神武境的族人少之又少?凡俗世人尚且重情重义,何况高人一等的修仙?你说对吗东方城主?”
东方惊鸿本来一身黑袍,被一个小辈如此讥讽,脸色也瞬间黑了下来,似要滴出血来。
玄隐城二长老杨柳子早已不满寇妙音,虽她任城主已数百年了,但年纪尚小,之前也是后辈,此时仍对其城主身份既不适应,也不认同。
见其三番两次出言不逊,怒气冲冲拍案而起,厉声道:“小丫头说什么?胆敢对我师兄无礼!”
“你待怎样?”黎华城副城主冷凝之与二长才渭梅子同时站起身来回道,汹汹气势竟也让杨柳子心下一凛,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渭梅子继而道:“若想较量,我渭梅子虽然道行低微,但也从未怕过谁!姓杨的,要不要试一试?”
她看着寇妙音长大,待其如女,如今身为城主,更是容不得他人欺凌,不讨回公道如何服人,如何维护她的声誉?
杨柳子也是急性子,经不得激将,回击道:“老夫近来筋骨不顺,正好练练!”
羲皇城众人对望一眼,见势不妙,若再吵下去,必定要先打起来。
其实,对玄隐城的态度,姬仲天是很不满意的,且这几人似借机挑起事端,从而扰乱此次议事,使之不了了之。
一股怒意从姬仲天心中生出,但他只能再次隐忍不发,劝道:“好了,诸位听我一言,现在是商议,不是斗嘴,更不是比试斗法,都坐下吧。”
姬仲天刚说完,姜泊澜、少昱也分别相劝玄隐城与黎华城,这才平息下来。
商议的结果,最终只是决定为防三大魔头各个击破夺走灵石,四宗各自将本门守护的灵石集中看护起来。
姬仲天作为四宗之首,本应一呼而应,但此玄隐城连番与其唱对台戏,使得他极不为满。同样令他不满的,还有白海棠。
三宗退去后,便又召开了长老会,同时破例让所有执事长老参加,不仅对白海棠进行了严厉训斥,并责令其悔改,否则撤下其大长老之职。
如此,二人之间隔阂越来越深,白海棠对其憎恨之意也愈加强烈。
中皇后山。
正当四宗秘事之时,已入定多时的夫蛟却隐约听见一阵悠悠的箫声在耳畔响起,听来有几分耳熟,思绪忽地飞到不久之前深谷中的那场妖魔之斗中。
与此同时,亦感到一股极为熟悉又憎恶的气息袭来,他浑身一震,猛然睁开双眼,瞬身来到居所之外。
定睛一看,果然一个黑纱蒙面之人坐在那亭中,只见其一手拿着那日所见的噬魂箫,一手拿着酒壶自饮自酌,瞧着那一壶羲皇玉露白似乎已然见底了。
“还有酒么?再来一壶。”她看也不看夫蛟,手中杯不停,却张口问来。
见第五妶魔若无其事喝着洒,他怒气上来,朗声道:“魔头竟如此大胆,你如何到羲皇城的?且公然吹那魔箫,难道不怕我师尊和城中诸位长老,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么?”
却只听其淡然一笑,道:“放心,此曲专为你而奏,他人听不见,而且本尊想来便来了,这种地方难得住么?”
夫蛟一怔,想到赤西雪又道:“你们将赤姐姐怎样了?快说!”
她没有回答,仍自顾说道:“许久没喝这羲皇玉露白了,不要小气,怎么说来者是客,再来一壶。”
“你!”夫蛟一时气极,道,“没了!”
第五妶魔这才将酒杯放下,回过头了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哼,小气。看来在你心中,姚惜雪并没有七彩鸾凤重要。”
此话如一拳重击,使他如梦初醒,这才又想起姚惜雪的豸毒未解,但又转念一想,仙藉已有,找到解药应该不成问题。
夫蛟不知她潜入羲皇城意欲何为,若是还有其他魔头同来,那就非常不妙了。
他紧紧盯着她,回道:“我已有了解救之方,不劳你费心,不过新仇旧恨,这笔账早晚会找你们几个大魔头算的!”
她向着夫蛟缓缓走来,他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幽幽暗香,感知到了强大的气息和气势。
虽说这是自己的地盘,但要说他一点儿也不紧张,那也不可能,毕竟实力还是有一些悬殊的。
不过转念一想,刚才自己在修行时她并未出手,而是在饮酒等待,似乎也并没有动手伤他之意。
细看之下,她明眸如水,并不像之前那般狠戾,便也放下一半戒心,又质问道:“你来羲皇城究竟所为何事?”
第五妶魔别了他一眼,黑纱之下轻笑,回道:“自然是好事了。”
说着将手伸向夫蛟,打开手掌,一个黑色小瓶子赫然出现眼前。
他盯着看了半天,不知道是什么,怕是有毒之物,没有接来,而是问道:“这是什么?”
“我说是解药你信吗?”
夫蛟一怔,心道,魔头竟然亲自来送解药,不仅不可思议,而且也不大可能,这是唱的哪出?
“当我三岁的孩子么?你亲自来此不只为送解药这么简单罢?”
他疑惑,但见第五妶魔脸上似起了一丝怒意,又留有余地道:“若真是解药我便收下,如果你还有其他企图也不妨先说出来,看这个交易做不做得!”
“呵呵,果然聪明,但我并没有企图,若真要说有,那也是记个人情给你,要与不要你自己决定罢。”说罢,她手指一抖,小黑瓶向亭子里的石桌飞去,稳稳立在上面。
夫蛟又是一震,难道真是专程来送解药的?但这种可能性太低了,换了谁也不能相信,可却是不争的事实。
“再给你提个醒,即便知晓解药的药方,你自己也找不到配方,因为需要死亡黑豸的血为药引,外加七种上古仙草,每一种都极为珍贵罕见,你找得到么?即使找得到,你的心上人撑得住那么久么?”
这一问,使夫蛟如坠冰窟,貌似别无他法,只得收下她的解药了。他心下一横,不论如何先收下再说,至于能不能服用,待验过不迟。
夫蛟手一伸,小黑瓶从石桌上飞到手掌,道:“虽然打伤雪儿的是那小魔王,但他是你雷霆虚的人,所作所为受你指使,不仅他残害了神无师伯,圭寿亦残忍杀害我爹,此仇他日必定要讨回来。你我既是宿敌,便无从言谢!”
“哼,只要你有本事,随时来找我报仇便是。”第五妶魔说得云淡风轻,看向夫蛟,得意道,“再给你一个人情如何?那七彩鸾凤关在幽冥虚九天玄铁所制的炼妖鼎中,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会魂飞魄散,若要救她,需到北极极寒之地白苍山取上古归藏神剑方能斩断那法宝。”
夫蛟听她相告解救赤西雪之法,不免又是一震,正思绪着什么北极、炼妖鼎、神剑,又对她这般做法感到不解和不安,一头雾水,便想要问个明白:“你究竟是谁?为何告诉我这些?有何……”
“企图”二字还未说出口,抬头的一瞬,却是不见她的踪影,也感知不到她的气息。
他的目光落到那一壶羲皇玉露白上,移步向亭中走去,坐了下来。
看着已喝完的那壶酒,还有那个空空如也的酒杯,伸手拿起,鼻息间飘过羲皇玉露白的残香,脑海之中又反复思量着第五妶魔的话,却如何也猜不透,她帮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算了,先禀告师尊去罢。”
既然想不透,他索性站起身子,决定去找姬仲天,便向着建木宫大步而去。
一路上,想着那瓶解药可能救姚惜雪,心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心情也随之大好。
当他走到建木宫殿前时,却被两个门前守卫弟子给拦了下来,只听其中一人道:“夫师弟,师尊在大殿还未回呢。”
羲皇大殿乃商议大事之处,此刻深夜究竟是何事?夫蛟问道:“子晋师兄,师尊在前殿有何事你可知道么?”
子晋回道:“夫师弟不知道么?四宗此刻正在议事呢,应该很快便回了。”
“原来如此,多谢师兄了,待我明日再来罢,先行告辞。”他思忖片刻,决定先去东皇山找独孤长空,如果可能的话让姚惜雪尽快服了解药,早了却一桩心愿,也不用每天提心掉胆了。
他直接从建木宫前御风而起,向东皇山飞去。
云海之上,山川耸峙。幽幽星辰,孤寒相望。殿宇楼台,似影如幻。
若是一切都这般静美,没有纷争,没有离别,没有生死,那该多好!
但是,这世间偏偏不如意,上到神人,下至黎民,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便是连妖魔牲畜似乎也不例外,无不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