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天宝自北辞郡往回走,一直闷闷不乐,同行的乐冰也被他传染了,整天没个高兴劲。
岳地走了多日,这天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开口问道:“乐冰姑娘,你觉着六师爷真是老圣君逼死的吗?我总觉着里面有内情。”
乐冰先是默不作声,然后用着懒散的语气说道:“有怀疑就查,问我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当事人。”
“可怎么查呢?”
“随你便吧,反正我是不想查。还有,跟你一路真没意思,你还不如壎华。”
“我哪有心情说笑?你们也挺怪,明明兄妹,居然不同姓。”
“姓?我们没主人哪来的姓?”
“主人?这两圣关当真跟别处不一样。”
“不是因为地方,是因为身份。算了,以后你们自然知道,现在不方便。继续赶路吧,再不回去,哥哥该着急了。”
两日后的下午,两人到了一个叫草桥镇的地方。
镇子不大,三十几户,周围多有溪水,多有木桥。过桥进镇,打算住一晚再走。
随便挑了家新客栈,要了两个挨着的房间。
耿天宝不想多生事端,房间里要了吃喝,然后关上房门,闭门不出。
他不再叮嘱乐冰别乱走,因为根本不听。只要第二天没事,她想怎么样都行。
乐冰根本闲不住,房间里收拾完毕,抬腿走出客栈。
她的外貌不同常人,走到哪别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别人眼光怎样,她丝毫不在意。
三十几户的小镇根本不够她转,转了两圈半觉着没什么意思,开始往镇外走。
随着镇边几家熄灭灯火,夜色更显幽静,附近溪水潺潺,耳畔草丛窣窣。
才想去更远的地方,猛的一人慌张的曲线跑向镇里。那人边跑边回头,手里拿着一个裂了缝的酒壶,酒水顺着缝隙向外洒,本人全然不知。
“妖怪,妖怪,有妖怪……”
乐冰下意识地问自己怎么暴露的,闪念认为不是说自己。
“哪有妖怪?”
慌乱的人借助镇内灯光看到人型,勉强镇静。
“嗝……土坡上。”猛然回头看几眼,好像没什么东西跟来。“姑娘快回家吧,我真看见妖怪了。”
“有点意思,具体地方在哪?”
“酒坊打酒,回来路上。”
“哪个酒坊?”
“就是二里外的老王酒坊。”
在想问什么,那人转身回家了。
四处扇扇,散散周围酒气,背着手转着雪竹竿往外走。
北偏西方向二里多,果然见到一户人家,靠近大门,借助月光能看见老王酒坊四个字,提鼻子闻闻,里面幽幽酒香。
“回来的路上吗?”
原路返回,慢慢行进,四处观望,跟来时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忽起一阵暖风,几片东西吹到她的身上。拿起来一看,几片黄钱纸。
仔细看地面,离她二十步左右的地方有个黄钱纸包,纸包坏了一块,里面的东西被风吹到空中。
缓步上前,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多谢姑娘帮我找回。”
乐冰回过身,附近站着一个头戴方帽,身穿素袍的中年男人,男人背后背着一个木筐,腰间挎一口宝剑。木筐里面两个包裹,走路发生碎碎响声。
“难不成他是妖?”
心里这么想,嘴上没说出来,问道:“纸包是你的?”
男子过去把纸包捡起来,然后拍拍上面的土,放回木筐里。
“夜路颠簸,还好不远。”
“听说附近有妖怪,你看见没有?”
男子怔了一小会,后退三四步:“荒山野岭,深更半夜,姑娘别看玩笑。”点燃火折子四处照一照,目光回到乐冰身上,吓得腿发酸,坐地上了。
“白发妖!”
“我这是稀世珍珠液泡的。漂亮吧?”
男子拍拍心口:“吓我一跳。”从地上爬起来滋吧两声:“姑娘,人能吓死人,下次别这样了。”
乐冰觉着好笑,自己又没干什么。
“有人说这边有妖怪,土坡上看见的。”
男子想到些什么,片刻恍然大悟。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误会,误会。”
“你知道那个妖怪?”
“不瞒姑娘,在下姓张,叫张回,干的平息魂怨,安人惊梦的买卖,如果猜得不错,看到的应该是我平怨法式时用的安魂袍。”
乐冰瞬间起了兴趣:“你是安魂术士?会禾族的安魂术?”
“不会不会,都是假的,骗人的把戏。”
“啊?不是真的,还有人信?”
“谁都知道是假的,就想图个安心,谁叫梦见故人了呢?反正能得几个辛苦钱。”
“叫人失望,今晚安魂吗?”
“安呀,刚做一家法式,还有一家。路上发现丢了黄钱纸回来找,正好遇见姑娘你。”
“我能看看吗?”
“主家给钱……”
“我一个不要。”
“说好了啊,咱们现在就走。”
跟在张回后面走,两人边走边聊。
轻安魂术士做的第一场法式的老王酒坊掌柜的堂弟,一个多月前,堂弟儿子遇到一会劫匪被谋财害命,最近一段时间总梦见孩子死的冤,所以请来张回。
主家开的小酒坊,张回很高兴,赏钱足足二十圆铜。
现在这趟去的姓晁,不知家里做的什么营生,他感觉能得不少。
向东偏北走了二里多,看见一个亮灯院套,扫视几眼,似乎挺阔。
上前口打门环,不一会一个老家人提灯开门。
家里有仆从,说明有钱。
上前礼问:“是贵宅要找安魂术士吗?”
老家人照了照,问道:“是张法师吗?”
“是,我是张回,旁边的是我一个小徒弟。”
乐冰忍住不笑。
老家人点点头:“来的有点晚,估摸老爷睡了,门房等会吧,我去叫。”
跟人进到院里,坐在门房等,一个还没休息的小家奴过来伺候。
张回哪能放过探听虚实的机会?赶紧询问家里情况。
小家奴给他俩介绍,宅子主家姓晁,手里田不少,雇了十个人务农,因此颇有家底。
家一富就像干点别的,晁老爷年过五十,想干也干不了什么,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并且从小找先生教他们念书习武,将来有机会去绍闻定居,如果凭借文武艺混个一官半职再好不过。
两个孩子都挺出息,老大晁磊,今天十九,重武,手上大棍可以赢过不少武师,凡是路过他们家会武的都讨教几招,日积月累,学的比旁人多得多。
老二晁森,今年十七,重文,十一岁就能写文章,凡是教过他的老师都赞不绝口,另外字写得非常好。
晁森还有一个绝活,擅长模仿他人字迹,几家老师的字都模仿过,最少七分像,很难辨认出来。
谁都觉得老二可以去绍闻做个文案,最少大户记账先生,没想到横遭意外。
一个多月前踏春游玩,遇到两个劫道的,被谋财害命。
晁老爷思儿过度,经常做梦,才请安魂术士。
张回心头一惊,因为老王酒坊掌柜的侄子也擅长模仿他人字迹,还听说跟晁家小公子有些交情。
“怎么也是书生被谋财害命?”
乐冰问道:“何出此言?”
“你家二公子认不认识王义?”张回继续问道。
“他大伯家开酒坊的吧?我家小公子经常找王家公子谈论文章。”
张回心头又一惊,难道谋财害命不是巧合?
没敢再提别的,只等老家人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