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张青去上班了。颜云一个人在家磕着瓜子看书。突然,有敲门声传过来。
“谁呀?”颜云边问,边放下书去开门。进来的是两位美女,来者是客,颜云热情地拿出糖和瓜子招待。
其中一个美女问:“你们结婚了吗?”
“当然是结婚了,要不我能跟他来这里吗?”颜云说。
“奥!啥时候结的婚?”
“年前结的。”她们听颜云这么说,相互看了看没再说什么,站起身走了。
张青下班回来,颜云跟他说:“今天你们单位的两个美女来咱家玩了。”
张青笑了:“不是单位的,一个是后面饭店里的服务员,另一个是她姐,她是领她姐来看我的。她看上我了,想嫁给我呢!”
“那是好事啊!我马上走,给你们腾地方。”颜云以为他开玩笑,就打趣道。
“真的,就是我没看上她,我看上的那个,让我五百块钱给输跑了。”张青说
“五百块钱输跑了?咋回事啊?快说说。”颜云的好奇心泛滥了。
于是,张青讲出了他的一段罗曼史。
原来,张青的同事小周,以前给他介绍过一个淄博的女孩。
两个人见面后,都挺满意,女孩就在这里玩了几天。张青还给她买了几件衣服。
临走时,张青把她送到车上。那女孩恋恋不舍,非要让张青把她送到淄博。张青也正巴不得呢!
就这样,两个人上了车,汽车走出不远,就看见在张青前面的座位上,一个人拿出一副扑 克,跟邻座玩起了猜扑 克,并说:旅途无聊,让大家都参与一下,娱乐娱乐。他刚说完,立即就有两个人围拢了过去。
张青也好奇地站起来观看,眼见着有个胖胖的小伙子,一会功夫就赢了三百多块钱。
那个玩扑 克的人,有点急了说:“不玩了,不玩了。今天手气不好。”
其他两个玩的人就说:“再玩两把,看你也不像是小气的人,输不起啊?”
“谁输不起?再来”。
这时,张青拿出钱也要押。他对象悄悄拉拉他的上衣,示意他别玩。
张青说:“没事,你放心,我看准了再押。”
结果,张青把兜里的五百钱输了个精光。连回来的路费都没有了。最后,只好红着脸,跟对象要了二十块钱买了车票,这才从淄博回到了仙河镇。
回到家,人家姑娘就让小周把张青给她买的东西,都给退了回来。说张青不务正业,不会过日子,没法跟他一块生活。
就这样一场小赌,把对象赌飞了。这就是没缘分吧?缘分这东西,谁也说不清啊!
颜云跟着张青刚来仙河镇时,是1990年,当时,仙河镇最大特点就是,男的多,女的少。石油工人上班跟蚊子亲嘴,下班不是打鱼摸虾,就是“搬砖垒城墙”。这就是当年油田工人的真实写照。
业余生活太单调,寂寞无聊的男人就各种恶作剧。偶尔在路上遇到个女的,他们就以独特的方式表示赞美,想引起对方关注。就曾经有个小青年,把一条蛇扔到了路过的女孩头上,把女孩吓得连人带车子,一头栽到了路边的排水沟里,结果摔成了重伤。
张青更是“大玩家”,别看他没文化,可是论起玩来样样精通,什么麻将、扑克、军旗、象棋等等,没有他不会玩的东西。
这一天,他竟然把两条一尺多长的大泥鳅,放进一个长长的玻璃灯罩里,在家养了起来。
当时,她们住的还是单身宿舍,只有一间房子,实在没地方放,张青就焊了一个支架,把放有泥鳅的灯罩,固定在了床头的墙上。
也因为,张青是维修队的电焊工,所以,这个临时的家里,都是不花钱的铁家具,焊的床;焊的小凳子、小桌子;焊的铁厨子等等。
焊工技术不错,啥都是板板正正像模像样的,再刷上一层绿色的油漆,好看又耐用,在当时觉得很时尚。
颜云本来对这些小细节也不在乎,也就任由张青折腾,她并不参与。
泥鳅在他们的小家里,过得一直很安静。可是,这天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条泥鳅,竟然半夜三更地跳了出来,正好掉在颜云的脸上。
颜云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砸了自己一下,便迷迷糊糊地用手去划拉。没想到抓到了一个黏糊糊、凉冰冰的东西,吓得她狠狠地往外一甩,尖叫一声,闭着眼睛坐了起来。
张青被她吵醒:“咋了?半夜三更的你叫唤啥?”说着话,他打开了灯,揉揉眼睛一看,原来是一条泥鳅在地上翻滚。看到泥鳅的样子,颜云觉得一阵恶心,爬到床边拿过尿盆吐了起来。
第二天,颜云还是觉得恶心,不能吃饭,张青就带着她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没事,是怀孕了。”
“怀孕了?”颜云很意外。她本来打算晚几年再要孩子,她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去抚养孩子?
于是,她就和张青商量,说想回老家,去找在医院上班的嫂子把孩子打掉。张青开始还想要孩子,可是,看她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为啥不要啊?这头一胎打掉,可对身体不好,容易引起习惯性流产。”嫂子说。
“想等几年再要,先攒点钱。”颜云也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
“早晚还不是一样吗?早生儿子早得济。听着胎心跳的噔噔的可有劲了,肯定是个男孩留着吧!先养大了孩子再挣钱也一样。”听嫂子这么一说,颜云也就不再坚持了。
颜云想,既然不做流产了,那就去娘家住几天吧!
颜云在娘家住了七天,张青就回来接她了。张青一进大门,正看见颜云在院子里洗衣服,就径自走过去接过她盆里的衣服,边用手搓着,边说:“这大冷天的,你也不到屋里去洗,在这里不冷吗?”
“不冷,太阳晒着挺暖和的。”颜云说。
“我自己又不是回不去,你说,你还回来接我干啥?这么远来回折腾不花钱吗?”
“正是因为远,才回来接你的,没有直达车,中途转好几次车,我不放心。”张青说。
九几年那时候,交通还不是很方便,从仙河镇到颜云的娘家,有三百公里左右的路程,中途还要倒三次车。先是家里人骑自行车或者是开拖拉机,把她们送到十多里远的县城,长途车跑到到滨州后,再转去东方红(现在叫孤岛)的车,在东方红下了车,再坐三轮子去新镇(后来的仙河镇),确实是很麻烦。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转眼预产期就要到了。十一月正是三九天,那些年的雪也多,一场大雪要化七八天,才看到路面。就在农历十一月十一的早上,颜云就觉得肚子开始一阵阵疼,由于,路面上冰雪很厚、很滑,张青不敢骑摩托带颜云去医院,就在作业队的调度上,要了一辆工程车,把他们拉到了医院。
医院离张青婶子家不远,生孩子这事,颜云觉得自己和张青都不懂,就让张青去叫上他婶子,想让她陪着一块去医院。
张青走后医生给她登记,跟她要准生证,颜云说准生证让她丈夫拿走了,医生又问她丈夫姓名时,颜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因为在那个年代,计划生育抓得很紧,颜云和张青的准生证还没批下来,没有准生证医院又不接收,没办法张青只好借了一个准生证,有准生证的那家人,是准生证早办下来了,可就是怀不上。这准生证也是有期限的,到期不用也作废。所以人家就先拿给他们用了。
拿到准生证后,颜云还真没注意看上面的名字,说张青又怕人家发现和准生证上名字不一致,追查 起来,让医院知道了她的准生证是借来的,再把她撵出去,那不就更麻烦了吗?所以,在医生的一再追问下,她只好说:“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名字就跟他生孩子啊?”医生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旁边的护士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颜云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不会是被骗来的吧?”其中一个护士弯下身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怜悯。
“不是,不是。”颜云连连摆着手。
“那你丈夫把你一个人扔这里干啥去了?”
“他去叫他婶子了,一会就回来。”
正说着话,张青也回来了,这才顺利地登记完毕。
医生给颜云检查了一下,说:“你一时半会还生不了,还没开骨缝呢!先回去吧!”
“我们在作业队那边住,离这里远,路又这么难走,万一晚上生病得话,没有车怕来不及,还是住下吧!”医生听颜云这么一说,也就同意她住院了。
等到了下午,颜云觉得肚子疼得一阵比一阵厉害了,可是,张青的婶子还没过来,她觉得好无助。
这时,医生又叫她去检查室做检查,颜云真是害怕了。因为每次检查,都围在产床边五六个来实习的医生,医生一边给她们讲,一边让她们挨个给颜云检查。颜云本来就有痔疮,她们的手往肛门里一通疼得受不了。这次也不例外,等其中三个实习医生检查完后,颜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说:“你们咋还都给我检查呀?一个人查查不就行了吗?”
可是,医生不但不可怜她,反而觉得她太娇气,事太多,就抢白她说:“你就不能忍着点吗?谁生孩子不疼啊!”
还没等检查完,颜云就疼的吐了出来。看她吐得又脏又臭的,医生就让她先回病房去了。
张青扶着颜云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刚走到病房门口,又开始宫缩了,颜云疼得围着病床转圈。她疼傻了一样,裤子掉了也不知道去提,吓得临床配床的男家属,赶紧往外走。张青笑着不好意思地追过去给颜云提着裤子。
就这样,折腾到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颜云才进了产房。
奇怪的是,真到了产床上反而不疼了。医生和护士只催促她:“使劲,快点使劲啊!都几点了,我们下了班还有事呢!”
医生说着,就给她剪破了羊水,告诉她道:“羊水都破了,时间长了对孩子不好啊!快使劲生。”
颜云何尝不想快点生下来呀!她一直在使劲。
“这个人不会使劲。”护士说。
“和拉屎一样,使劲往下拉。”医生说,
“给她侧切一下吧!别撕裂了,等会缝针的时候也好缝”
“行。”护士答应着。
突然,颜云觉得下身哗的一下,流出了很多水,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医生和护士开始给孩子擦拭,颜云侧着头,看见护士给孩子擦身上的时候,孩子的小手一把抓住了纱布。
“现在就知道抓吗?你咋不哭呢?”护士说着话,打了孩子的脚心几下,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医生和护士一直在忙,也没说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颜云实在憋不住了,问了一句:“男孩还是女孩啊?”
护士把孩子抱到她眼前,说:“女孩,你自己看看啊!”
把孩子包好,医生开始指导着旁边实习的小姑娘,给颜云缝合伤口。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啊!也不打麻药,就这样愣缝,把颜云疼的嘴唇都咬破了,也不知道缝了几针,最后听医生说:“这一针不行,拆了另缝吧!”
颜云听到这句话,简直要气疯了,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
终于,被送回了病房,颜云精疲力尽一觉睡到了天亮。这时,张青在医院的食堂,给她订的月子餐也送过来了,颜云胃口很好,吃了一碗蒸的鸡蛋羹,还喝了两碗小米稀饭。
第三天早上,医生说可以喝点汤了,张青听说后,中午就给她熬了半锅菠菜汤来,护士看了笑出了声:“你就让她喝这个汤吗?我说的是鸡汤、鱼汤。”
张青也笑了:“我不懂啊!”
“你家里就没别的人吗?”
“有,都在老家了,下午就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