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暗流涌动（一）
王尚仪懒得看他们几人在自己眼前腻歪，于是借口让她们去整理东西直接打发了她们回绮园了。 看着公主府内与济善堂一脉相承的简洁风格，陈楼氏倒也没很失落，只是出了那议事厅后，她与莫珍子一样，也沉默不语、脸色郁郁起来。
余小玉瞧他们这样，心中颇为忐忑，不知是不是没有征得他们同意，就这样贸然将他们接出济善堂，所以两人心中十分不快。
她歉意万分地问，“你们这是怎么啦？没关系，你们若是住不习惯，我到时候再求公主送你们回去便行！”
“恐怕再回去就没有那么简单了……”陈楼氏难得语气怅然道，
“今日早上我们刚上马车，就有一大群官差包围了济善堂，我们停在远处观望了一下，发现老堂主被府尹衙门的那个佟捕头带走了！恐怕现在的济善堂，要翻天了……”
“怎么会这样？”
余小玉震惊了，老堂主虽然没有官身品阶，但好歹也是荣威公主的人，怎么会突然被衙门带走。
“我们在那处打听了很久，给一个官差塞了五两银子，方才知道，上个月在莲池发现的那个死尸骸发现的淤泥下面，又找到了一个响堂木……”
“响堂木不是到处都有吗？府尹衙门怎么会凭借一个响堂木来定老堂主的罪？”
“具体情况不知，但问题是，老堂主的响堂木一年前真丢过一次，现在他手里的那个算是新的。”
陈楼氏越说心里越没底，难道她们相处了这么久的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堂主真的会做出这样草菅人命的事情吗？
余小玉虽然不知内情如何，但很明显的是，这一个月来，荣威公主在京城安身立命的济善堂与慈心院相继不断出事。实在是太巧了一点……
十日前慈心院刺杀事件后，城南就一直有流言称是因为那小娘子进了慈心院念书，方才生出了违背妇德、要与丈夫和离之心，甚至还传出田夫子诱奸拐带女子的离谱传言。这些传言虽然离谱，但是三人成虎，传的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
盈儿昨日还与她抱怨过，这几日，拢共才有一百二十余名女学生的学堂里，竟然有六十余数的女学生连着几天没来上课了。
余小玉直觉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向荣威公主撒了过来。
到了绮园后，陈楼氏带着龚汉选了那间大一些的房间，莫珍子自然就住进了那个小房间。离了陈楼氏的视线后，莫珍子才将肩上的包袱放下，从中掏出大小两个绣着迎春花的小包裹递给了余小玉，
“这些是你上月突然消失之后，我给你收起来的！金银数量，你查看一下，看一看对不对！对了，有五两银子早上给那官差了！”
余小玉接过了那两个小包裹，感激道，“谢谢珍子姐姐，我自然是信你的！”
莫珍子心事重重地朝她摆了摆手，不想与她再多说话的样子，余小玉只能识趣地退出了她的房间。
她能感觉到莫珍子不想离开那济善堂，但是究竟是什么隐情呢？让她拒绝世家公子，也不想住进公主府，而宁愿选择以一种近乎躲避的方式藏身于济善堂。她在怕什么？在躲什么人？
此时的荣威公主，正在城外的竹林雅苑内的一间茶舍等人。
这雅苑沿河边竹林建有十余间玲珑茶舍，在绿竹婆娑间，一条石板小径相互串联，每间茶舍都围有独立的竹篱院门，院后沿河都有各自的木栈小船，方便需要隐藏行踪的贵人进出，非常适合密谈。
桌上那杯天青色茶盏中的茶又一次凉了，但荣威公主要等的那个人还没有来。
盈儿按捺不住了心里的躁动，略微焦急地问道，“公主，我们还要等吗？还是进宫找皇后娘娘寻个主意？”
“不必着急，再等一个时辰吧！”
荣威公主稳稳道。
她纤手一握，提起了桌上玛瑙釉小炭炉温着的茶壶，浅绿鲜亮的茶汤再次注入了茶盏中，举杯却是递给了盈儿。
盈儿受宠若惊，双手捧过谢恩。
“这十日来你也辛苦了！”
荣威公主满眼欣慰，十日前慈心院遇刺时，她让盈儿查的消息现在有了眉目。
“能为公主分忧，是婢子的福气！”
盈儿恭敬答道，不敢有丝毫居功。
“吱嘎”一声，门外的竹门传来了的响声，茶舍的门也随即被人推门而入，荣威公主正眼一看，果然是她今日约定的客人，当朝国相洪真昭。
他目光深沉、面容棱角分明，虽然已经年过五旬，但依然身姿矫健。
今日的他身着一件玄色披风，进门之后随意自然地将披风一抖，后面的人熟练地在披风离肩的那一刻接住了它，没有让这披风沾染半点灰尘。
落座后，洪真昭嘴角含笑，看着对面的荣威公主温和问道：“不知荣威公主今日如此匆忙找老夫出城有何事要议？还要选在如此僻静的地方……”
荣威公主不冷不热，开门见山道，“两件事，第一件事，本公主十日前在慈心院被人刺杀，有人还造谣抹黑我那女学堂；第二件事，今日一早济善堂老堂主被人陷害入狱，现在已被关入府尹衙门大牢！”
“哦？”洪真昭不紧不慢道，
“这两件事应该是府尹衙门负责的，怎么？难道他们查到的公主不满意？”
荣威公主笑了一下，“洪国相，虽然几经曲折、不好查，但本公主已经派人查明第一件事确实为东宫妃指使！人证物证皆有！想必这第二件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毕竟国相也知道，这么多年来，京中屡次找本公主麻烦的人，也只有她！”
“既然公主如此有把握，那为何不去御前状告东宫妃，与她当面对质呢？来找老夫有何用？老夫虽是她的父亲，但国法大过家法，公主将此事告诉我也无用啊！”
洪真昭听到了荣威公主对东宫妃的指控，却是不以为意，依然不急不躁。
荣威公主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踱步到了洪真昭的身边，不顾洪真昭逐渐锐利的眼神，凑近了他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缓缓道，“雾净山莲花峰，后山小庙！”
字虽少，但是却让洪真昭突然将手中的茶盏“啪嚓”一下大力握碎了。
“国相？”
“公主？”
门外各自的随从顿时紧张询问。
荣威公主与洪真昭同时高声回道，“无事！”
洪真昭深深地看了一眼荣威公主，拿起了桌上的净手白巾，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擦拭起左手的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