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天下雨开始,葛诗仙眼皮就乱跳。三年前省水利厅招标后,他临时注册个路桥公司,绞尽脑汁打通关系,从中标大承包商猛龙集团那里,拿下了这段造价30亿的加固江堤工程。开工后他告诉临时请来的山寨版工程师,大堤只要10年8年不出事就行。结果近20亿人民币,全进自己腰包了。万想不到的是,三年后竟然遇到50年特大洪水。一直悬着心的他,天天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
昨天夜里一直守着电视机的他,看到赵汝义被洪水卷走,顿时沮丧的靠在沙发背上,瞪着万分惊恐双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此时若是再不走,大牢肯定得蹲一辈子了,弄不好还会吃枪子的。
懊悔不及的他,不断捶胸顿足。早知如此,为何不把那一屋子钱,全转到国外,那可是自己一辈子心血……自己走后这些钱能托付给谁呀?赵燕那个烂货肯定不行,虽然有个贼胆子,“掉脚”也是早晚的事。两个前妻更不行,要是让她们知道,没等上飞机就得被警察抓回来……思来想去,无可奈何的他只好把目标定到贾芸身上。这个娘们跟自己已经五年了,虽说没领证,也是老公老婆相称,一直在同居。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贾芸,看到他蓬头垢面,两眼通红歪在沙发上,吃惊的问,“怎么,你一晚上都没睡?”
“后半夜有场球赛,看完后就眯着了。”他打个哈欠,晃晃悠悠进了卫生间。
吃完早餐,他没让贾芸捡碗,“一会我带你去个地方,碗先不用捡了。”
到了北湖别墅区一个带铁栅栏的小二楼前,葛诗仙打开栅栏门,带贾芸进屋,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贾芸楼上楼下跑个遍,高兴的一屁股坐在他腿上,“老公,这也是咱们的?”
“这算啥,一会我让你真正开开眼。”他把一个烟圈吐在贾芸脸上,又用手勾住她脖子。
当葛诗仙把那个直径两米多的大圆床打开时,贾芸看着床厢里码得整整齐齐的崭新百元大钞,瞪着眼睛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公,这是真的假的?”
“都是从银行取来的,除了我没过第二个人手,没有一张是假的。另外那两个屋子床底下,也都这么多。”
“这些钱全是好道来的吗?”贾芸心惊胆战的问。
“没一张是坏道来的。老婆,我所以把这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告诉你,是把你当白头到老的老伴看啊。过些日子我到国外去一趟,得在外边买套别墅,将来用作咱们颐养天年的好去处。”
“好,好,我没有意见,你放心去吧。”贾芸连声应着,好像自己真是他老伴,钱都是他们两人的一样。
两人又依偎在沙发里,葛诗仙笑着把手放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轻轻揉抚一阵,“老婆,我这次出去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咱们都得做好保密工作,不然让绑匪知道就有大麻烦了。我走的时候会给你留个电话,是咱俩专用的。平常我不会打的,过一两个月,晚上十点半,我会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房子是否买好,需要多少钱,你给我寄过来就成了。记住,电话打通后我先说话,你再说话……”
葛诗仙想,如果警察在你身边,一定得让你问我在哪里,只要你先说话,我把电话一撂就远走高飞了。
参加省委常委扩大会的十几个常委,见王国君、李树林都绷着脸,进屋后都不声不语,按部就班坐下了。列席人除几个副省长,就是王海峰与水利厅厅长了。
王国君讲过李树林亲赴抗洪一线,作出正确决策,使今年的抗洪抢险工作,已取得决定性胜利等官场套话后说,现在由李省长讲话。
“刚才王书记讲话,我不便插话,现在我说明一下,我当时只是让王海峰根据现场情况,决定是否炸堤泄洪,所以说做出正确决策的应该是王海峰同志。海峰,你对大家讲讲大堤决口的情况。”
“我要说的只有一点。在大堤决口前,武警支队同志就非常肯定对我说,这段大堤肯定是豆腐渣工程。抗百年洪水的江堤,三年都没扛过去,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松江流经我省的长度有200多公里,两岸的堤坝超过500公里,沿途有十几个市县,如果遇到百年洪水,后果不可想象。如果真发生重大事故,即便我们不在了,也得是历史罪人。为此我向李省长建议,一定要彻查严惩所有与这个豆腐渣工程有关的人……”
王海峰的话说完,会场上已鸦雀无声。众人的眼睛,全都盯在会议桌堵头那两个人脸上。
“张厅长,你怎么看这个事?”见没有人说话,李树林看着水利厅厅长张平问。
本已是惊弓之鸟的张平,差点没从椅子上站起来。“省长,你是知道的,我去年年底才任厅长。三年多前的事,我怎么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任厅长还不到一年,但我问的是,这500多公里的江堤,现在是个啥情况你清楚不清楚?”李树林最后那六个字,如同铁锤敲鼓,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他心中更是生出难以发泄的恨意,自己的两员爱将,一个堵了枪眼,差点像黄继光似的有去无回,另一个为你们擦屁股,担着上法庭的风险,都是你们这类庸才害的。
张平的心差点没从喉咙口蹦出来,“李省长……省长,我马上组织人员清查,给你一个满意的报告。”
李树林嘿嘿一笑,心想就你那个小肩膀,能担起这个千斤重担。他根本没有理会张平的话,“同志们,有的人可能不知道,我在这里给大家说明一下。四年前,为了完成‘引松入丰’工程,实现西部的盐碱土地整理改造,我与老书记向国家上报了改造全省水网系统规划。这个规划的总造价是1250亿,仅我省境内的松江两岸,就投资了500多亿。水利部批下来900亿,我们勒紧裤带投了350亿。投资如此巨大的工程,才三年就现了眼,我们怎么向国家和人民交代?隐患还不知道多少呢!刚才王海峰同志说的对,如果不彻查严惩,杜绝隐患,即便我们死了,也是历史罪人。我提议马上由省委省政府牵头,成立调查组,无论查到什么人,必须严惩。”
说到最后,他已经咬牙切齿,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没有一个人说话,张平的冷汗更是顺着脊背流下来。他偷瞄一眼王国君,见王国君也绷着铁青的脸,心中哀叹,看来我这替罪羊是当定了。
“既然大家都不说话,我先表个态。我完全赞同李省长的提议,共产党员不为党和人民负责,是假马列。省委和省政府的联合调查组,很快就会成立。无论查到任何人,一律严惩不贷……会议结束后,我与省长议论一下由谁挂帅,调查组成立后,马上开展工作。如果同志们没有不同意见,这个事就这么定了。”王国君说完,对大家摆摆手。
众人离去后,王国君看着李树林的眼睛说,“你那边准备让谁牵头?”
“这事咱们一定得高度重视,所以我准备让启海同志牵头。”
王国君卡巴两下眼睛,“老李呀,我有个想法,如果说错了,就算我没说行吧。”
“你说。”
“启海同志得代你抓常务工作,我这边推行的国企改革,他也得配合,再给他压上这副不知什么时候能挑到头的担子,是不是太繁巨了。我的意思是由主管副省长牵头,省委这边再配个纪委副书记,也就可以了。你看呢?”
李树林心想,你这哪里是完全赞同我呀。由关启海挂帅,用不了三五个月就能见亮,转到检察院立案,不用一年该抓的抓,该判的也就判了。主管副省长连个常委都不是,能有关启海的力度吗?这事若是拖起来,有的人员也会调动,还不得猴年马月才能见亮。看到王国君脸上堆着全是虚心求教的笑容,联想到他还是大老板,也就不好说什么了,“那就按国君书记的意思办吧,但千万要抓紧啊。”
“那是一定,咱俩都得亲自过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