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从里屋拿出三个一样大的茶色空玻璃瓶,拿起饭勺,一勺一勺地舀进瓶子里。
“往瓶子里装蜂蜜的时候,不能装得太满,要多留一点空间,以免蜂蜜溢出来。摇了蜂蜜,好东西要和亲人一起分享:一瓶送给奶奶,一瓶送给外婆,一瓶送给大伯。外婆的那瓶蜂蜜,可以让妈妈去送。等一下,你们去送蜂蜜。拿着玻璃瓶走路,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我给奶奶送蜂蜜去。”姐姐抢先说道,随手拿起一瓶蜂蜜,笑嘻嘻地朝堂屋走去。
“我去给大伯他们送蜂蜜。”二哥也拿起一瓶蜂蜜,愉快地往西厢房走去。
我没有事情做,又把玩起那只黑蜂来。爸爸找来一块干净的塑料薄膜,蒙住蜜罐的广口,用麻绳在塑料薄膜上一圈一圈地缠绕,捆扎紧,打上结。
接着,他把沉甸甸的蜜罐抱进里屋放好,回头对我说:
“贮存蜂蜜要密封好,以免吸收到空气中的水分而变质。等到缝双赶场卖了蜂蜜,就可以换点钱……”
爸爸吃了几口蜂蜜,走到门口坐下,解开白衬衣的纽扣,拿起镊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拔出身上的蜂针。
“我感到背上还有很多蜂针,可我够不着,你得帮帮忙。”
我赶紧把黑蜂塞进火柴盒里,关好,放在餐桌上,接过爸爸手上的镊子。
“哦,马上!啊呀——你的背上有好多好多的蜂针!爸爸,疼吗?蜜蜂在你的身上留下了这么多蜂针,怎么受得住啊?我被蜜蜂蜇一次,就难受得哇哇大哭。”
“当然疼。可是太忙,顾不上。……我养蜂那么多年,早已习惯了。”
我趴在爸爸瘦瘦的脊背上,认认真真地拔蜂针,拔啊,拔……那尖尖的蜂针,连着一根细细的软线,看起来仿佛一个个夸张的感叹号。
不多时,二哥和姐姐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你们快去煮饭!待会儿,我要去菜园地。”爸爸吩咐道。
姐姐立即动手刷洗铁锅。
我给爸爸拔完背上的蜂针。他站起身,扣好纽扣,到外面去了。二哥坐在灶房里生火烧柴,水汪汪的大眼睛出神地望着“哔哔啵啵”燃烧的柴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唧——”的一声,一点星火从灶膛里飞出来,正好落到二哥破旧的衣服上。二哥触电般地站起来,抖掉身上的火花。尽管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迅速,滚烫的火花还是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小孔。顿时,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布料烧焦的气味。
午饭后,西厢房的两扇木门都关着,门上挂了一把大锁。咦——大伯一家子去了什么地方呢?也许他们去了亲戚家,也许他们去了庄稼地。
我又拿出火柴盒里的“活玩具”。
“二哥,我们去院坝里耍黑蜂。爸爸最讨厌黑蜂了,你知道吗?”
“知道。因为黑蜂不劳动,总爱偷蜂蜜吃。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没有好结果。”
接着,二哥扯下黑蜂的腿,看它在地上打转、折腾。过了一会儿,我把黑蜂的翅膀撕下来,看它怎样爬行……当我们玩腻了这只蜂群中的害虫,就把它踩死、撕碎,分给蚂蚁吃。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黄丝蚂蚂,请你来吃嘎嘎,坐的坐轿轿,骑的骑马马。黄丝蚂蚂……”
我们蹲在地上,仔细地观察蚂蚁搬运粮食。它们不是杂乱无章地活动,而是沿着一条熟悉的“线路”,井然有序地来往穿梭。乍眼一看,蚁群活像一根流动的长线。它们交流的时候,听不见声音:有时碰碰对方的触角,有时闻闻对方的气味。劳动的时候,既分工,又合作。
不一会儿,爸爸扛着锄头出门去了。二哥跟着姐姐找猪草去了。
妈妈认真地收拾那堆柴草,奶奶也走过来帮忙。收拾柴草是奶奶的强项之一。她首先把一根长竹篾较粗的一头挽起一个小圆圈,放在地上。接着,她拾起一把把柴,整整齐齐地堆码在竹篾上,将竹篾的两头交叉,勒紧。最后,把竹篾较细的另一头穿过圆圈,回绕,打结。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一把把柴草,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很大的实心圆。奶奶又把“实心圆”滚到墙角边,即将“叠罗汉”的柴草安安静静站在一边,耐心地排队等候。
妈妈轻言细语地对奶奶说:
“妈,你喜欢吃点什么?我赶场的时候,顺便买回来。”
“我……有饭吃、有衣穿就不错了。买点什么呢?嗯——我想想……食盐和火柴都不多了,那就再买些吧!”
妈妈点点头。
整整一个下午,奶奶和妈妈就把先前蓬蓬松松的几捆柴草,收拾得井井有条。
别看这些不起眼的柴草,在农村,柴草是提供一日三餐必备的燃料,是农户的心肝宝贝。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不喜欢柴草。倘若离开了柴草,谁都没法过日子。
大门口,二哥和姐姐背着猪草回来,放在石阶上。姐姐抓起一大把猪草丢进猪圈,默默地站在一边,观看母猪吃草。
二哥手持一把银色的大铝瓢,走近水缸,俯身一看,就皱起眉头说:
“妈妈,水缸里没水了。”
“哦,你先从大伯家的水缸里舀几瓢水过来,把水缸洗干净,我马上去挑水。”
二哥按照妈妈的吩咐做好了。
妈妈挑起一担空水桶(这担木桶是我的爷爷留下来的,看上去很陈旧。),轻轻松松地走出大门。一到黄昏,屋里就黑漆漆的。我不敢进门,只好默默地跟在妈妈身后。
妈妈俯下身子,打满两桶水,转身往回走。她窄窄的肩膀上,压着一根沉甸甸的木扁担。扁担的两头,连着两条环环相扣的铁链,两只盛满清水的大木桶,分别挂在两条铁链下端的弯钩上。木桶柄在铁链上来回摩擦,发出“叽咕,叽咕——”很有节奏的响声。两只水桶在妈妈的身前身后不停地摇摆、晃动,仿佛两个顽皮的娃娃正踩着合拍的鼓点声,欢快地扭动着肥胖的身体。
从桶箍的缝隙处源源不断地喷洒出来的清水,淋湿了弯弯的小路和路边的花草……
妈妈走到水缸边,把水桶搁在地上,放下肩膀上的扁担,双手握住一只木桶的柄,费力地举起来,靠在水缸的边沿上,往水缸里倒水,“哗啦——哗啦——”。
我们家的水缸是用四四方方的石板砌成的,水缸的外围,长满了一层毛茸茸的翠绿色的青苔。妈妈挑着水桶,从水缸走到古井,从古井走到水缸,去去来来,来来去去。水缸的胃口可真不小,需要整整五挑(十桶)水,才能把它灌饱。
夕阳西斜,天边的云彩一片绯红。百鸟归林,蛙声阵阵,远处的田野越来越模糊。一转眼,天连着地,地连着天。最后,眼前的树木、翠竹、房屋……都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牛毛般的细雨,春雷轰隆隆作响,东风一阵阵地吹过。
那天收拾好的柴草,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二哥双手抱着一把大火钳,往锅底添柴。姐姐打来一碗大米,洗净,倒入锅中。
他们俩吃过早饭,各自盛满属于自己的一搪瓷盅红薯饭,夹了几筷炒莴笋,放在米饭上面,扣上盖子,放进书包里——这就是他们的午餐。
姐姐头扎双马尾,身穿格子花衬衣,浅灰色长裤。二哥穿一身军绿色的衣服,光脚穿一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他们背上各自的书包,拿了淡蓝色的塑料薄膜,举过头顶,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我独自站在大门前的走廊上,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有太多的不舍。离愁、牵挂、落寞……像一阵阵细雨洒落在我的心底。
去年秋天,妈妈带我去学校报名,却未能如愿。因为校方规定:只有在九月一号前,年满七周岁的孩子,才有资格报名入学。现在,虽然我已经七周岁多了,可是只能留在家中,等到秋季再入学。哥哥姐姐上学去了,带走了我的心,也带走了我的欢乐。在这春寒料峭的阴雨天,到处湿漉漉的,哪里都去不了。唉——真是无聊透了!谁能和我一起玩呢?西厢房的门敞开着,虽说九儿也在家,可她毕竟是堂姐。跟九儿玩时,不仅要客气点,还要看大妈的脸色。我和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姐姐在一起,是那么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我沉默不语,默默地望着前方,一幅欲哭无泪的样子。
此时,正值上学的高峰期。对面的黄泥巴公路上,有打伞的,有戴斗笠的,有冒雨前行的,有把书包顶在头上遮雨的……
古井旁边的水田里,大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犁具,赶着耕牛在犁田。这时候,爸爸扛着锄头,妈妈背着背篓,从外面回来。
“丽文,你在做什么?快进屋去!”妈妈站在东厢房门口,大声喊道。
“哎——我……我没做什么。”
爸爸站在屋檐下,满脸倦怠。
“唐小鹰,一大清早,我们都在不停的挖地翻土,难道说你还没有饿吗?我肚子饿得快贴到后背了。洗洗手,赶紧吃饭吧!”
“其实,我早就饿了。”妈妈说着,拿来一块肥皂,放在屋檐下的青石板上,“丽文,你快去盛饭、摆筷子!”
我急忙跑进灶房,从碗柜里拿出三个碗,搁在灶台上。接着,我搬张凳子,放在灶台后方,爬上板凳,扶着温暖的灶台,揭开笋叶锅盖,拿起锅铲盛饭。
爸爸坐在餐桌边,连连打着哈欠。
“啊——啊——瞌睡得很!”
我给自己盛满一碗黄灿灿、香喷喷的红薯锅巴饭,夹了几筷炒莴笋,拿着碗,去大门口吃饭——在雨天,屋里光线很暗,看不清楚。
当我拿着碗回屋时,惊讶地发现:爸爸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托着下巴。妈妈站在灶台边洗碗,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忧愁。
“咦,爸爸怎么了?”我问。
“你爸爸说,他头晕,肚子疼。想必是他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妈妈解释道。
我把手上的碗轻放在灶台上,蹲在爸爸面前,轻声叫道:
“爸爸,爸爸!”
“嗯……过一会儿,我就好了。你去耍吧!阿嚏,阿——嚏……”
我看到爸爸病恹恹的样子,心里非常难过,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妈妈去外面做工,我就来照顾爸爸,给他端水喝……
妈妈转过身,从碗柜上找来一个茶色的玻璃瓶,递给爸爸。
“陈兴隆,上次你生病时没有吃完的药,拿着。米汤还是温热的,快打起精神来!把药吃了,去躺一会儿,就会轻松些。”
爸爸拧开玻璃瓶,倒出大大小小的药片:有绿色的,有白色的,有红色的,还有咖啡色的。他把药片放进嘴里,喝了几口米汤。爸爸凸起的喉结,宛若算盘上的一颗珠子。当他吞咽的时候,凸起的“珠子”就会上下滚动。
“咳咳咳……”爸爸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的米汤喷了一地。稍后,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唉——我胃疼,炎喉炎又发作了。”
妈妈站在一边,心疼地看着爸爸。
“丽文,你不要跑远了,下雨天,会打湿鞋子,就待在家里。爸爸生病了,你得看着点!我的事情多得很,要放牛、割草、挑水……”
我点点头。
妈妈换了一双黑色的长筒雨靴,抓起塑料薄膜,披在身上,戴上斗笠,拿着镰刀,背起背篓,出门去了。爸爸捂住肚子,慢慢地走到床边,脱下一双粘满黄泥的洗得发白的解放鞋,和衣躺下,拉了被子盖在身上。我帮爸爸放下蚊帐,安静地坐在门槛上。
雨越下越大,地面湿漉漉的。一群鸡躲在屋檐下,用尖硬的嘴巴梳理着紊乱的羽毛。一只灰色的小老鼠从地洞口探出头,机警地向外张望。我抬起脚,用力一跺,小老鼠就闪电般地缩进地洞里去了。只有那颗被它掀起的小石头,还在不停地滚动……
忽然,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不由得警觉起来,脑子里琢磨着:会是谁呢?该不会是小偷吧?如果真是小偷的话,那么,大伯家的黑狗就会“汪汪汪”地大叫。可是,黑狗怎么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呢?我明明看见它蜷缩着身子,睡在猪圈旁边的草窝里。
我探出头,往外一看——原来是住在山脚下的鲁海啸!此人牛高马大,衣着光鲜,手上戴着一块金灿灿的大腕表,脚蹬一双黑色的长筒靴。鲁海啸大约三十岁,平头,马脸,高颧骨,鹰钩鼻,走起路来总爱挺着胸脯,活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他“专程路过”我们家的院坝时,走走停停,东张西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我把身子往墙脚边的转角处挪了挪,鲁海啸好像没有看见我。也许他看见了我,根本不把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放在眼里。
陈、鲁两家相距不远。关于鲁海啸家的情况,我早有耳闻:
虽然鲁海啸头脑聪明,但是不走正道。他喜欢窃听、偷鸡摸狗、搬弄是非,嗜好烟酒、赌博。只要输了,就拿他的妻子缪碧娣当出气筒。鲁海啸和缪碧娣一共有三个女儿,可他还不满足,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常常责怪缪碧娣的肚子不争气。他一心想要生个儿子,而且多次扬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在鲁海啸的眼里,缪碧娣分明就是一台生育的机器。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欲速则不达。缪碧娣经历过很多次人工流产、引产,多达一年两次,乃至三次!对此,她忍辱负重,苦不堪言。那女人本来就身弱多病,小产后无法得到休息、疗养,过着牛马不如的奴隶生活。缪碧娣终年咳嗽不止,气喘吁吁,形如槁木。
缪碧娣曾经生了个儿子,鲁海啸喜不自胜,爱不释手。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襁褓中的婴儿居然不幸夭折了。为此,鲁海啸哭得呼天抢地,几近昏迷。后来,鲁海啸便嫉妒有儿子的夫妇,总是企图破坏别人的家庭。
乡里邻里,没有一个人不痛恨鲁海啸。这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比蛇蝎狠毒,比老虎凶残……
眼前出现的这个恶魔,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妈妈曾经讲,“二娃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奶奶像往常一样抱着二娃,到门前的田间小路上玩。这时候,持枪打鸟的鲁海啸“专程路过”我家大门前。鲁海啸没有打中林中的鸟儿,枪口射出的一颗子弹,竟然从二娃的腋下穿过去了!事后,想想都觉得好可怕……苍天有眼,躲过了一场灾难。”
爸爸说过,“鲁海啸人面兽心,不做坏事不习惯。我们只能加强防护意识,绝不能让坏人得逞。说话的时候,要当心‘隔墙有耳’!有一次,我去屋后抱柴,准备生火做饭。可万万没有想到,在屋后遇见了鲁海啸!他就蹲在我们灶房后面的土墙边抽烟,仅仅一墙之隔啊!哦,不,看——我们的土墙上的裂缝,只要把手掌侧着,就能伸到外面去。当时,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在偷听我们说话。这个人,精灵得很!我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慌慌张张地回答,‘我在这里躲雨’哼——躲雨?奇怪!那天晚上,哪有下雨?我明明知道他是在撒谎,试图掩盖什么严重的问题。可我心知肚明,不想说破,给他留点面子。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抱着柴速速回屋。生活中,有些事儿,只能看破却不能说破。……别人做事我们管不着,各人做事各人当。做坏事的人,害人、害己、害子孙。人在做,天在看,欺负得了弱小,欺负不了苍天!做人要坦坦荡荡,做事要问心无愧。……命是自己造的,凡事都有因果报应。前辈人,一定要为后辈人树立好榜样——多做好事,行善积德,造福后人。”
我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着: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今天来是踩点,还是来偷东西?那副怪里怪气的样子,到底要干什么?偷鸡?下毒?放火?如果他不动手就算了,若是要动手做坏事,我就立即大声呼喊,叫醒爸爸,叫来九儿、奶奶……
我静静地蹲在东厢房门口,密切观察鲁海啸的行踪——如同警察监视小偷一般。当他迈开步子走远之后,我才松了口气。
屋檐下,一只深褐色的小蜘蛛倏地落下来,悬挂在半空中,身子不停地摇晃,就像荡秋千一样。我好奇地走近它,仔细地观察:小蜘蛛吐出一根又一根细长的银丝线,不知疲倦地来回爬动。哦,原来它是在织网呢。
“沙沙——沙沙——”屋里有动静!这又是什么声音?循声望去:一只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的老花猫,正趴在土墙上,用前爪刨土。土墙上的黄泥巴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恰好打在二姑父带来的那盒饼干的包装纸上,沙沙作响。我见了很生气,立即拾起扫帚,举过头顶,驱赶这个“不速之客”。
野猫见到我,知道闯了祸,飞快地扭转头,纵身一跳,一溜烟不见了。
我看了猫儿刨土,灵机一动,计上心来:现在,我正想吃点东西,解解馋。嘻嘻,这下可好了,如果我把饼干拆开吃几片,妈妈要是追问起来,我就理直气壮地告诉她——饼干是被那只“野猫儿”抓破后偷吃的。这么一来,我保准不会挨骂,更不会挨揍。好主意,就这么办!
我踮起脚跟,伸手拿到饼干,拆开包装纸,掏出两片饼干,又放回原处。嗬——小手绢似的芝麻饼干,又香甜又酥脆,味道真不错!我一有好吃的,就会想起自己的家人。爸爸正侧着身子朝外,睡得很沉。我轻轻地扒开蚊帐,学妈妈的样子,把手心往爸爸的前额上一贴,不由得惊呼起来:
“啊呀——好烫!爸爸爸爸——”
爸爸从睡梦中醒来,惊讶地望着我,问:
“丽文,什么事情?”
“爸爸,不是我。你发烧了!怎么办?”
“我……我……在发烧?那就不得不去看医生。”
爸爸虽然很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慢慢地坐起来。
“爸爸,我陪你去看病!”
“嗯。我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