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是女战神
安第斯山脉绵延不绝，山麓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我率领着印加帝国的大军，浩浩荡荡一路奔袭，待急驰的马蹄停下来时，眼前是西班牙军队驻扎的营地。
今天，要和他们在此决一死战。
他们看起来是早早接到了战报，已列好队严阵以待，每个士兵都一脸凶恶地高高举着武器。长着大胡子的首领骑在一匹黑色战马上，手中挥舞着一柄长剑，所有人听着他发号施令。我认识他，他就是下令杀死国王的皮萨罗，是那个手上沾满印加人鲜血的大坏蛋。
皮萨罗长剑一挥，第一排士兵朝两边闪开，露出一个整齐方队，是弓箭手阵营，每个人手上握着一把大大的弓箭，背囊里插满涂着毒药的箭，只等皮萨罗的宝剑再一挥，这些致命的毒箭就会射向我们的阵营。
我将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尖利的口哨，哨音飘到高高的天上，云朵为这声哨音闪出一片蓝天，哨音在天空回绕出更嘹亮的回声。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声在空中响起，这不是自然界刮起的风，是鸟群翅膀扇出的风。托卡舞动着它巨大的翅膀从天而降，蝙蝠克莱尔扑闪着翅膀从天而降。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是成千上万只大鸟，中鸟，小鸟，还有成千上万只黑色蝙蝠。
只一眨眼功夫，鸟群已经扑向皮萨罗的弓箭阵营，大鸟啄走了弓，中鸟叼走了箭，小鸟们专啄弓箭手的眼睛。弓箭手大声惨叫着，捂着眼睛乱跑，方队一片大乱。
我高高举起金斧头，武士们接到指令后发出一声整齐的呐喊，朝着敌人阵营冲去。杀声四起，血肉横飞，狂风大作，天地昏暗。西班牙军队抵不过英勇的印加武士，边战边朝后退。
皮萨罗将手中宝剑左右挥舞，一队骑兵从侧面杀了出来，每个骑兵手中都端着一把火药枪。枪声响起，我们的武士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刚才朝后退的西班牙士兵停止了奔逃，重整旗鼓重新朝我们的阵营压过来，他们重新占据了优势。
我拍拍枣红马，它扬起马蹄一声嘶鸣，像箭一样冲出去，一眨眼就冲到皮萨罗面前。他高高举起宝剑正要发出新的指令，我双腿用力一夹，枣红马腾空而起，高高越过皮萨罗头顶。就在越过的一瞬间，我挥舞斧头朝下一劈，皮萨罗手中那柄宝剑被截成两段，掉落在地上。
我们阵营里飙出一队轻骑兵，领头的是莫奇卡。他已不再是海豹的模样，已然变回当年的大将军，有着魁梧的身姿和英俊的脸庞。这队骑兵有着飞一样的速度，霎时间就冲到了手持火药枪的骑兵方队中。每个轻骑兵手中亮出一根钢鞭，手一扬，钢鞭飞舞着扑向敌人，像蛇一样卷走了他们手中的火药枪。手再一扬，钢鞭再次飞向敌人，他们还来不及反应，脸就被钢鞭抽中，眼睛流血鼻子流血脸上也流血，嚎叫着扭头就跑。轻骑兵再次甩出套马索，士兵们一个个跌落到地上，被捆起来做了俘虏。
皮萨罗扔掉被我削成两截的宝剑，从腰间掏出一只手枪，瞄准了我。我手一扬，金斧头带着一道金光迅飞而去，一声惨叫，皮萨罗的半只右手掉在地上。他大声嚎叫着命令手下人开枪，金斧头再次飞舞而出，他的黑马轰然倒地，皮萨罗重重摔在地上。莫奇卡飞身赶到，三下两下把他捆了起来。
就在这时，全部印加武士高高举起手中武器，发出山呼海啸的吼声，这威武的吼声，让西班牙士兵纷纷把武器扔在地上，高高举起双手。
我们胜利了。
“找到国王……找到国王……”是红袍智者的声音。
我对莫奇卡发出了命令。
西班牙军队不但在这里安营扎寨，还建盖起很多幢宫殿、建筑物以及漂亮的花园式府邸，这些建筑式样宏大，点缀华丽，到处都是弧线和S形线条，柱子用非常复杂漂亮的花饰构成，看得我眼花缭乱。墙面上装饰着各式各样的贝壳、漩涡和山石，屋顶和墙面是用弧形来连接的，每个地方都绘制着卷草舒花。西班牙人认为已彻底征服了印加帝国，所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园一样进行了精心建设，他们万万想不到会有被打败的这一天。
宫殿内拐角处有一面镶着复杂花纹的大镜子，这面镜子把宫殿顶上雕刻着的花草人物，墙面上的绚丽图案，以及有着一个个涡卷的柱子都映射在里面。我走到镜子面前，看见里面站着的，是一个手握金斧身穿金铠甲的年轻女将，圆脸，细眉，单眼皮，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那分明是我，但又不是我。
芭蕾雨……二公主……女将军……我陷入模糊的虚幻里。
莫奇卡的叫声惊醒了我，他找到了国王阿塔瓦尔帕。
国王平躺在一座金光灿灿的黄金棺木里，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很奇怪的是他脸色红润，神态安详，并不像已经死去，而仅仅只像是在熟睡。他身上穿着我见过的那件红色长袍，上面的血迹依然鲜红着。
为什么西班牙人没有埋葬他，为什么还将他好好安放在这座黄金棺木里？
空气中突然划过一道寒光，那寒光夹带着一股冰凉的杀气，直朝我扑面而来。
我还来不及考虑，手中金斧已飞了出去。空中传来清脆无比的金属相撞声，一抬头，一截断掉木杆的梭镖刀头朝我面门射来。我急忙一闪身，那截梭镖枪头深深插进我背后的墙上。也就在这时，我看清楚对面站着一个满身铠甲包裹着的西班牙武将，正红着一双眼睛瞪着我，手中握着被金斧头砍断了镖头的梭镖枪。
他将断头梭镖一扔，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气势汹汹朝我扑来。金斧头已重新回到我手中，我身轻如燕，上下翻飞，灵巧地躲过他一招比一招凶狠的刺杀。我找准机会挥舞金斧头朝他劈杀，没想到这个武将的武功非常高超，不但一次次躲过我的攻击，还随时对我发出致命一击。我集中精力，不敢大意，稍有差错就会命丧他剑下。
我们打得难分难解，从大殿里打到外面的草地上，砂石乱飞，草木失色。
他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口哨，身体随着这口哨声高高腾起，在我稍微楞了一愣的瞬间，他高举着宝剑从半空朝着我直刺下来。
这一招太诡异，太突然，我来不及作出有效反击，拉出一个马步，将金斧头高高举过头顶。铛的一声脆响，金斧头与宝剑碰撞在一起，也纠缠在了一起，武将的身体停留在半空中，我们俩像被定格了一般。
在这短促的一瞬间，我将他的五官和眉眼看得清清楚楚，浑身一颤，大叫一声：“张多多！”
这叫声惊吓到了他，心神稍一分散，我的金斧头占据了优势。我用力朝上一挥，他压住我的宝剑被震偏到一旁。我的腿就势发力，也腾空跃起，飞跃到比他更高的空中，在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之际，金斧头劈到他的后背上。
一声惨叫，武将跌落在地。
莫奇卡赶到，扑上去准备把他捆起来。一股浓烟忽然升起，空气里充满强烈的刺激味道，我什么都看不见。待浓烟消散，武将不见了，地上留下一滩血迹，还有一条断了的项链。莫奇卡捡起来递给我，竟然是太阳图腾项链！
我下意识摸摸脖颈，那项链还在。取下来仔细看，两条项链居然一模一样。
我迷惑地看着莫奇卡，他说：“这是国王铁神护卫的项链，只有佩戴了太阳项链才能靠近国王。”
“如果不佩戴呢？”
“国王熟睡时，如果不佩戴项链去靠近国王，就会吐血而亡。”
西班牙人为何安排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武将，来守着国王的棺木？他怎么会佩戴着铁神护卫的项链？
莫奇卡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虽然西班牙人抢夺了我们很多的珠宝，但他们更想得到保佑长生不老和百毒不侵的魔丹瓶。一个假装投降的巫师告诉他们：用黄金棺好好保存国王的遗体，终有一天国王会像说梦话那样，把魔丹瓶的秘密告诉他们。”
所有的细节忽然间全部连接了起来，这名假装投降的巫师一定是红袍智者，他用这样的方法拖延时间，寻找机会，最终等到了复仇的今天。
“红宝石戒指……红宝石戒指……戴到阿塔瓦尔帕手上……”是红袍智者的声音。
我带着莫奇卡重新回到宫殿，让他打开黄金棺。
阿塔瓦尔帕依然在沉睡，我轻轻拉起他苍老的手，将他送给我的那枚红宝石戒指慢慢套在他的中指上。尽管他们都叫我二公主，但我心里知道我是芭蕾雨。望着阿塔瓦尔帕的脸，不知为何有种亲人般的亲近，仿佛我们之间真的有血脉相连的关系。我紧紧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闭上眼喃喃道：“阿弥德瓦，阿耶悉地；阿弥德瓦，阿耶悉地；阿弥德瓦，阿耶悉地……”
长笛奏出悠长深邃的音符，皮鼓敲出清脆的节奏，嘹亮的长号，细细的丝弦，还有人声在婉转地吟唱……我睁开眼，正身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但已经不是西班牙人建造的繁复华丽风格。我看见粗粝的石头拱顶，巨大石块砌筑的墙面，高大挺拔的石柱，青石板地面，墙面上栩栩如生的雕塑。这是马丘比丘？对，这分明是我在马丘比丘到过的印加帝国宫殿！
正前方高高的台阶上，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宝座，上面端坐着老国王阿塔瓦尔帕。他身上那件沾着血迹的战袍已经换下，换成一条金黄色面料上绣太阳花纹的袍子，头戴王冠，手拿三株坎涂花，胸前挂着一串长长的珠子，笑眯眯对着我招手。
我来到国王身边，阿塔瓦尔帕扬了扬手，音乐声顿时停下，四周一片寂静。“芭蕾雨，好孩子，感谢你救了我，感谢你救了我的帝国。”国王拉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一股暖流顿时从心底涌出，好喜欢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感觉，像久别重逢的亲人。
“我要介绍你认识我的两个女儿。”
国王的话音刚落，一串咯咯的笑声传来，一个身姿矫健，一身武士打扮的女孩跑了过来。我吃了一惊，圆脸，细眉，单眼皮，红红的嘴唇……这女孩怎么跟我长得那么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这是我的小女儿莎莎，懂事起就吵着要带兵打仗，整天琢磨的也是带兵打仗。”
莎莎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梦见过你，梦见你穿着我的金铠甲打败了西班牙人，你又勇敢又能打，比我厉害！感谢你救了我父王，我要送件礼物给你，那可是我最最喜爱的宝贝哦。”
她发亮的眼睛定定看着我，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我自己。她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递过来，我道了谢准备打开，她一把按住我的手：“回去再看哦，相信你一定会和我一样喜欢这宝贝，而且，”她神秘地凑近我耳边，“你要记住：德桑弥坎涂悉。”
正想问个究竟，忽然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像珠子和珠子相互碰撞，又像水珠滴在花瓣上，又悦耳又好听。一个身材修长，婀娜多姿的公主款款朝我走来，皮肤白得如同象牙，眼睛又大又深邃，穿一身带蕾丝花边的白裙，长发飘洒在肩上，美得让人窒息。我见过她，国王的大公主。
令我大吃一惊的是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骑士，身材挺拔，面庞英俊，穿一身威风凛凛的骑马装，气质超凡与众不同。我也见过他，火鹰骑士……费多多。
他也看见了我，居然还趁人不备对我挤了挤眼睛。这个千年前为了爱情而甘心将自己变成丑陋玩偶的阿拉伯王子，终于在这一场轮回里，找到了他失散的美丽公主。
“这是我的大女儿娜娜，谢谢你救了她一命。”
大公主闪着美丽的大眼睛望望国王又望望我，她显然不知道自己死过一回的那段经历，显然也不知道火鹰骑士就是千年前深爱着她的那个阿拉伯王子。费多多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笑吟吟走到我面前，“印加帝国的人民感谢你，我更是深深感谢你，希望你能接受我的一件礼物。”递过来一个绣着美丽花朵的香囊。
这一回我没有当面打开，连同二公主那个小木盒一起装进背包里。
大公主走近一步拉住我的手，用好听的声音对我耳语：“关键时刻它可以保护你。”
“芭蕾雨，我的两个女儿都送了你礼物，我该送个什么礼物给你呢？”国王笑咪咪望着我。
“不用不用。”我急忙摆手。
“我的女儿们送的是小礼物，我要送你一件大礼物，能够让你和你的家人享用一生的大礼物。”国王起身离开宝座，消失不见了。
耳边传来费多多的声音，“芭蕾雨，我不陪你回国了，我要留下来和公主在一起。遇见你是我千年轮回里最快乐的事情，祝愿你每天都开心，祝愿你快快乐乐地长大。”
啊！费多多要永远留下来？我的眼泪突然地流了下来，可是他看不见，他正一脸柔情望着他的公主。
国王回来了，我急忙擦干眼泪。他手里托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宝瓶，发散着淡淡的荧光。
“这是我们印加帝国的国宝，有了它，你和你的家人永远不会受到任何病毒的侵害，可保一生健康长寿。”
头顶刮起一阵细微的风，尽管细微，却凉得头皮阵阵发麻。有个什么声音在呼唤，很遥远但是很熟悉，分明是在唤我。我仰起头寻找这声音，在屋顶上，在柱子上，在宫殿的每个角落，都回荡着这个声音。
姑姑！是姑姑的声音，是她在叫我。
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姑姑美丽的脸，她眉头紧锁，一脸愁云，眼睛里含着泪水。看见我醒来，她眼睛忽然一亮，“小雨，你终于醒啦，吓死姑姑了！居然昏睡一天一夜，怎么都叫不醒。”
我发现自己浑身大汗淋漓，手脚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周身的虚脱感。我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了不让姑姑担忧，我动用起全身力气，响亮而大声说：“姑姑，我肚子饿。”
这是对她最好的安慰，因为奶奶经常说：小孩子只要知道喊饿，就说明身体没问题。
姑姑出去给我买吃的，我一咕噜起身跳下床，打开我的米奇双肩包。
果然没有了费多多，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了。米奇包里躺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和一只绣着美丽花朵的香囊。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费多多不会再回来了也是千真万确的。他陪伴了我三年，从此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重新把自己扔到床上，把头埋到被子里，哭得惊天动地。
哭了一阵，我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洗脸，坐到桌前。打开二公主送我的木盒，里面是一柄闪着宝光的宝剑，小得只有指甲剪那么大，但拿在手里仔细看，有锋利的剑锋，有精致的手柄，还有一行细细的字符。
再打开大公主的香囊，一阵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整个房间充满了好闻的味道。是一株美艳耀眼的坎涂花，尽管心里知道它不是真花，但怎么看都像一株鲜活的真花，花瓣对着我摇曳，花蕊上还看得见露珠。
听见隔壁有说话的声音，换成别人肯定是听不到那声音的，但我从小练就的偷听本事不是一般的本事。随着我一天天长大，偷听技术也一天比一天精湛，能偷听到的领域越来越广，只要我愿意。
但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没办法从偷听来的内容里，得知爸爸妈妈离婚的真实原因，也没办法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希望重新复婚，这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这趟旅行一直藏在心头的小秘密，就是想请姑姑劝说他们复婚，因为爸爸与姑姑从小就很好。但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把这想法告诉姑姑。
此刻，我听到的是张多多的声音。
“我知道在机场操作很有难度，但这才是我委托你们的理由不是吗？你们的收费比别家高好几倍，假如没有难度，我干嘛不去其他公司呢。”
他似乎是在同某个人打电话，换做之前，我不会那么想偷听他打电话的内容。但因为梦中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西班牙武士，我忽然对他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我把脚伸进红色拖鞋里，蹑手蹑脚走到墙边。尽管我屏气凝神，但电话那端的声音却无法听清楚，我的偷听功夫还需要再提高才行。
“我出到这么高的价钱，想承接的公司有的是，我选择你们是因为相信你们公司的信誉，你们可千万不要耽误了我的人生大事啊。”张多多的声音里跳跃着一些音符，感觉得出来他心情极好。
他有什么人生大事？我更加好奇了。
“我大致说说想法：我们大约四五天后回国，具体日期订好机票就告诉你。当女友和我一起抵达时，你们在机场策划一场非常特别的求婚仪式。因为是在机场，所以仪式必须简短，但是必须又隆重又特别，特别到让我的女神无法拒绝。”
啊呀，张多多要向姑姑求婚！并且是在机场求婚，这太浪漫了！难怪他让洛洛带他去买戒指，难怪这几天他脸上总是洋溢着欢喜。
他们会策划一场怎样特别的仪式？我对那场仪式充满了期待。
姑姑会答应他吗？我心头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兴奋，真想立刻就能亲眼见证。
“你尽快把策划方案传给我看，我一会儿就把定金转给你。”张多多的声音里满是欢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