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每玟不解,笑着问道:“穆军师此话何意?”
穆阳苦着脸,这才又开口说道:“小姐容禀:先前巡城使大人府上,出了一桩怪事。先后也请了各方人物,谁知道均是些混吃喝的酒囊饭袋。后来听说回马镇地界儿上来了一位公良先生,手段了得。于是派人去请,只可惜等派去的兵士到了回马镇陈家,说是公良先生早已走了,于是就扑了个空。那几个兵士愚钝,当时只顾着回来复命,匆忙间也忘了问清楚先生的尊颜体貌等特征;后又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公良先生到了蟠龙寨。原本是打算立马派人去请的,但又考虑到蟠龙寨张八爷在本地声名显赫,颇有威望,也不敢贸然闯入。大人才在我的力劝之下,决定稍作等待,等公良先生在蟠龙寨的事情结束,再相请到府……可谁知道,今天前去蟠龙寨的人回来报告说,公良先生不知何时又走了!于是就再一次扑空——可奇怪的是,这几天我们在沿途大小路口多处都设有关卡,过往人等,特别是外地人,也都有登记,其中却并无姓公良者。因为从未见过先生,不知其容貌,所以也就无从着手寻找……大人如今只一味地怪罪小的当时劝阻了他,把这件差事着落在了小的头上,让我好不头疼!小姐既然见过,不知能否告知公良先生的具体相貌特征?这样,也好便于寻访……”
张每玟听他说罢,心中暗骂,今天那帮军士的嘴脸,我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说什么请字?呸,不就是强抓吗??还要狡辩巧言,真是一窝老鼠不嫌骚!张其昌找公良大哥,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为人,在老瓜这一片儿,人尽皆知,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是真遇见了什么难事怪事,那也活该他倒霉!不搭救于他,那就等于是做了善事!而且公良大哥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张其昌在找他——如果他愿意露面的话,早就露面了。看来是也打定了主意,要避开他。既然如此,我不如干脆把他往歪道上引引,也算是为百姓出口恶气了……
想到这儿她张口正色说道:“原来是这样。是件小事——那个公良先生,也确实长得非常有特点:首先,肤色黑不溜秋,个头儿五尺多点,至于五官嘛,但凡正常人见到他的第一印象,都会觉得,有点神憎鬼厌的感觉。好像他长得天生就惹人厌似的……而且这个人说话,有点儿大舌头。至于年龄嘛,我说不好,因为我也没有问过,不过,看身形像是二三十岁。听声音嘛,又像是四十多点。或许,五十几岁??”
张每玟说完,穆阳直接就蒙了,尴尬的一笑道:“按照大小姐这样说,二三十,四十多,五十几,加在一起岂不都一百多岁了??哈哈。不过,已经足够了,最起码现在知道了:个矮肤黑,说话大舌头。有了这些特点,就好找得多了!感谢小姐提点,我会让军士们按照这几条严加过滤盘查,相信一定能找到公良先生。既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先行告退。有任何需要,只需吩咐站岗的军士即可。”
穆阳告辞出了馆驿,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直奔军营。马车七拐八拐,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军营。值班的副官见是军师来了,慌忙出来迎接。穆阳一边往里走,一边板着脸问道:“昨晚盘查,是谁在负责?”
“回军师,是三营的刘阿丰。”
“嗯,叫他来见我。”
不大一会儿,刘阿丰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来。
“见过军师。您吉祥,嘿嘿。”
穆阳板着脸,“少贫。我问你,昨晚抓的二十多个人当中,有没有一个皮肤黑,个头不高,说话还大舌头的外地人??”
刘阿丰一脸认真的想了想,“回爷的话,确定没有。”
穆阳拿眼睛瞪了瞪他,沉声道:“我可告诉你——借着盘查抓人,发笔横财也就算了,但是,一定记得留心这个肤黑个儿低,说话大舌头的外地人!要是误了正事,小心军法无情!”
刘阿丰慌忙点头,“您老放心,断然不敢。我一定让兄弟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告诉各个卡口,一旦发现此人,立即扣住上报!”穆阳说完,黑着脸背手转身,径直出了军营大院……
刘阿丰见马车走了,这才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呸!妈的,什么东西!这他妈肯定是在张胖子那儿受了气,找个地方发邪火来了……老子忙了一夜,抓了这几个人。要是不榨出点儿油水儿来,能轻易放他们走了??还黑不溜秋大舌头……到了老子手里,不要说大舌头,就是个哑巴,我也能把他调理成说相声的!跟老子装神算子……”
日月轮转万年事,不想今日尤难行。
张每玟这一天,感觉过得太难了!难在哪儿?难在时间难熬——在她看来,仿佛今天这一天的时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苦苦不前!难在脑子里突然多了一点儿东西,挥之不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老是一阵阵地觉得这呼吸艰难,仿佛空气都不够用了似的……怎么会……老是想起这个臭男人?!!发花痴??不会吧?!!我会……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都没把我当回事儿!不辞而别!悄默声儿的!跑了!这个混账、恶心、自以为是的,老男人!!再说了,年轻英俊,人高马大,风云人物……他占了哪一条??一条没占!开什么玩笑,我的八条铁律,他连一条勉强的,都够不着……我会对他??切……”
张每玟想到这儿,用力摇了摇头,用手支着粉脸儿嘟着小嘴儿,烦闷无聊地怔怔望着桌子上的文房四宝……
“写写字呗……”
研墨,铺纸,蘸笔……
“?!!我日你先人……这是,见鬼了?!!!”
她在内心里咬着牙骂出那句永远都不可能从她嘴里骂出的脏话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铺在桌面上的那张白纸……
“公良雪竟”,四个秀气却略带焦躁的大字,跃然纸上……
“我,写的?!!我自己,刚刚,写的?!!不是吧……救命啊……那个无趣又自私的老男人……我写他的名字干嘛??!”
张每玟生气的将毛笔扔到了纸上,无力的抱着臂膀,撅着嘴巴,趴在了桌子上。眼眶,瞬间通红,泪水打着转,目光,却无法从那四个字上面,移开分毫……
巡城营大牢。
公良雪竟歪头靠着墙抱腿坐着,目光呆滞,内心里,不停地翻滚着……
“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半途而废……这个丫头,挺好……可惜,再无交集,我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