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突然停了。夜色凄迷如水,月亮如上等白玉圆盘嵌在夜空中,满天繁星,闪闪烁烁,好一个清冷宁静的夜晚。
今夏穿着厚厚的冬装,外罩夜行衣,牛皮靴上沾满了白雪。这条通往藏兵洞的小路,似乎格外漫长。
半个时辰前,夏爷在房间里斟酌再三,决定前来一探究竟,夫君陆绎为何迟迟不归?
大满山上厚厚的白雪,根本不能阻止今夏寻夫的决心。月光下,她灵动的脸庞浮现着焦虑和担忧。
今夏疾步赶路,在经过几棵光秃秃的白杨树时,突然窜出一团黑影,犹如巨大的狸猫一般,冲她扑过来。
今夏以为是山中野兽,情急之中掏出手铳瞄准……就在她准备打死不明野兽之时,借着月光,倏地发现那是一只狼,月光中那狼的双眸闪着幽幽的光。
阿照,这是阿照养的大灰。心中明了的今夏神情凛然。
踩着厚厚的雪,大灰慢慢走到今夏身边,拖着如扫把般的狼尾,神情竟异常温和,完全没有前几日深夜的狠厉。
“你,你要干什么?”今夏后退几步,环视着四周,“你的主人,阿照是不是在附近?”
就在今夏以为阿照很快就会出现之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大灰轻轻咬住今夏衣袖,示意她跟自己走。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今夏用力抽回手臂,大灰不死心的再次咬住她另一袖口。
一人一狼撕扯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擅长追踪的今夏惊讶地发现,大灰身上有血迹。她驻足细细查看,大灰并未受伤,那这血迹从何而来?
多年捕快的经验告诉她,大灰要带自己去的地方,透着危险。
思虑片刻,今夏决定先去寻找夫君,再做打算。可大灰犹如狗皮膏药一般,死死咬住今夏衣裳,就是不让夏爷离开。
“喂,你再这般无礼,小爷对你不客气。”今夏又急又怒,恨不得抬脚踹飞这头可恶的狼。
这时候,树林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大灰扭头看了看,发足狂奔过去。此刻夏爷就算逃走,倘若大灰不肯罢休的话,它瞬间就能在雪地中追上自己。
今夏暗暗感叹:无论是福是祸,小爷都得过去一探究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夜,静得可怕。
今夏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犹如懂得乐器之人在打拍子。
不长的一段距离,她却走了好一会儿。
终于,借着月光和白雪映衬的光芒,今夏看见有道人影躺在雪地中,而且空气里隐约有血腥味儿。大灰站在那人身边,不停地往他身上嗅着。
今夏警惕地看看四周,无丝毫可疑之处,这才大步走过去,眯眼细细打量受伤之人,当目光扫到伤者脸庞时,不禁惊呼出声——
“阿照!”
——
今夏眼睛瞪得宛若铜铃,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此地遇见昔日宿敌。
人言:冤家路窄!可这大满山明明甚是宽敞,事情着实巧得可怕。
敛下心神,夏爷俯身查探阿照伤势,见他右肩隐约往外渗血,猜到伤口应该就在那里。
救还是不救?今夏心中矛盾极了。
有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不能救他,此人心狠手辣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留他在人世,不知多少人会遭殃。
另一个声音却反驳:袁今夏,当初在红叶镇,倘若不是阿照手下留情,你与陆绎怎会有命活到现在?做人,不能恩将仇报。
善于断案的夏爷凝神思虑:阿照武功高强,怎会受伤如此严重?重伤他的人是谁?
倏地,有个念头从她心中闪过,莫不是自己夫君陆绎?
当初探子来报,扯立克花重金请了武林高手;陆绎带人打算火烧扯立克车辆;今日上午双方交手……这几件事情,宛若被一根无形的绳子串了起来。
就在今夏眼神闪烁,犹豫不决之时,有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袁今夏,我该说有缘还是冤家路窄?想好……想好如何处置我了吗?”
月光中,脸色惨白的阿照躺在地上,一双丹凤眼望着今夏,嘲弄与柔情并存:“你想杀我,动手就是,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听完阿照的话,今夏有些无地自容,她一向心怀正义,如今趁人之危,总觉有愧于心。倘若阿照未醒来,她还能一走了之,可偏偏他醒了过来,除了救他,自己想不出别的法子。
“阿照公子,我一定救你。”说完今夏掏出匕首,纵身跃到树上,砍下些许粗壮的树枝。
大灰一直守在阿照身边,寸步不离。它见树枝落下,生怕伤到自己主人,用嘴叼起树枝,拖向一旁。
过了片刻,今夏从树上跃至地面,甚有耐心地将树枝摞在一起,并用柔软的细树枝固定好……一个简单的木筏便做好了,只是前面多了一根能拖拽的绳子。
阿照扭头望着今夏,胸口涌动爱意:她真是聪明啊!如此一来,我便不用躺在雪地里,忍受刺骨的冰冷。
今夏走过来,柔声说道:“阿照,我必须先为你上药,你忍着点。”说完她用匕首割开阿照右肩衣衫,一道清晰的剑伤跃入眼帘,在月光下依旧隐隐渗血……
突然,阿照冷笑道:“你夫妇二人真是可笑,你个将我刺成重伤,另一个却好心救我。”
“啊?”今夏手中药瓶一抖,险些掉在雪地里,忐忑不安道,“真,真是大人将你伤成这样?”
“我从不说谎。”阿照斜睨今夏,眼神森冷。此刻他要取她性命,易如反掌,可冷情冷心的阿照竟留恋起这片刻的相处。
“奥。”今夏尴尬一笑,窘迫地想立刻消失。她强压心头慌乱,麻利将阿照伤口包扎好,正色道,“我扶你起来,躺到树枝上,然后再寻一避风之地。”
“多谢。”阿照的确伤势不轻,今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他躺在树枝上。
环视四周,夏爷见西南角有两块大青石,想来那个角落是个好的避风港。她拿起木筏上的绳子,用力拖拽。
大灰定是看穿了今夏举动,也甩甩尾巴,过来咬住绳子帮忙。
失血过多的阿照迷迷糊糊地再次睡去,而且睡得很安稳,因心仪的女子就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