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只好派人将卜黎椿送回去,又将另外两个外甥找来,将事情讲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唉,此种病症不比体表之症,心病很难治愈。”
事出意外,卜黎棋、卜黎杉极为震惊。
乐大妃双泪涟涟,将手帕都浸湿了:“哥,您可要救救椿儿!”
在两个外甥赶来的这段时间,青松已经想出应对办法:“第一,以感染伤寒为名将椿儿隔离开,防止病况外传。第二,椿儿看来难成大事了,棋儿,你要接过担子,挑起大梁。第三,将佛柞带回的近侍尽皆杀掉,彻查佛柞时的军医是否受人指使。至于卜诺海……”
卜诺海最近娶了丘林的二女儿,而丘林的大女儿,正是琴大妃。
卜黎杉说:“卜诺海娶亲这件事极是蹊跷。”
“丘林的二女儿貌不出众,”青松说,“卜诺海身为将军,又是王族中人,按道理没有必要攀附一个副都侯。”
卜黎棋点点头:“他确实没有必要卷入争斗。”
少主位置之争,近年在大王子与六王子之间摇摆,后来,大王逐渐偏心琴大妃生的六王子卜黎椰,现今又偏回大王子卜黎椿。
圣心难测,明智的大臣都会自觉远离旋涡。
卜诺海却与丘林女儿结亲,站到琴大妃一边,到底想干什么?
“这件事必须查一查。”青松做出决断。
事出反常必有妖,查清卜诺海动机,也许能揪出点什么。
这事由卜黎棋暗地去查。
“大妃,刚才有人报话,那边准备以感染风寒的理由将大王子隔离。”
阿妈说话时凑得很近,口气掠得琴大妃耳朵有些发痒。
她被阿妈的话惊得站起来:“什么,隔离?”
风寒是传染之症,感染风寒的人必须隔离。
这样的话,卜诺海就没办法再去“拜访”堂兄卜黎椿,“药”又要中断了。
按照在佛柞时的经验,“药”一旦中断,大王子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卜黎椿是椰儿最强的竞争对手,大王宣布他为正式少主的日子都选好了。若他只是感染风寒,这个日子不会改期。
如此,椰儿还有希望么?那么多人长时间的努力,难道就此白白耗费?
更气愤的是,屡战屡败、丢掉大片国土、丢尽铁弗脸面的卜黎椿,居然好好的,还即将成为王位继承人!
不服啊,无论如何也不服气!
琴大妃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整理一下衣裳,快步走出寝殿。
卜黎椿被送回军营,吃了一碗浩日监端上来的奶茶,两眼顿时变得有神,眼珠子骨碌碌四处乱瞄。
“少主,饭后散散步,有益身心。”浩日监说。
卜黎椿两眼发光,直直地盯他:“那,去哪里走走?”
“去库古湖吧?今天天气晴朗,晚霞铺满天空,映在湖水里肯定比红绸子还好看!”
“好,去湖边!”
卜黎椿听从浩日监的话,只留三个近侍远远跟着,由浩日监陪同,到库古湖边散步。
吃饱喝足,他兴奋异常,边走边手舞足蹈。
迎面走来琴大妃。
她只带了贴身阿妈,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湖景。
浩日监连忙行礼:“见过大妃。”
卜黎椿也行了个礼,继续往前走。
琴大妃点点头,四顾无人,就低声问浩日监:“如何?”
浩日监说:“早上被乐大妃叫去,未来得及吃药。刚好您的话传到,就没有给他吃,刚才吃了菖蒲散。”
菖蒲散是促人醒神的药。
卜黎椿没有服用寒碱散,恢复了些许清醒,菖蒲散又使他处于亢奋之中。
这样半梦半醒又极度兴奋的人,一被撺掇,容易做出偏激之事。
琴大妃顿时端起架子,喝住卜黎椿:“椿儿,见了长辈不该静候一旁,得到长辈允许才能离开的么?”
好像是这回事!卜黎椿想起来了,就停住脚步。
琴大妃走近,很严厉地说:“椿儿,你在佛柞打了败仗,牺牲了铁弗十万将士,丢了大片国土,既然逃回朔庭,就应该闭门思过,你却没有半点反省的表现。”
“琴母妃?”卜黎椿被戳到痛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你看看这是什么?”琴大妃将一个本子递到他面前。
卜黎椿飞快地翻阅,脸色更红了,到最后几乎站不稳。
他手里的,正是《无形硝烟》剧本。
剧本里激烈的谈判场面,西虞的咄咄逼人,铁弗的屈辱忍让,就像一把把投枪,刺中卜黎椿的心脏。
卜黎椿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少主!”浩日监连忙上前扶住。
琴大妃上前一步,居高临下蔑视着:“大王子不知道,为了将你这个俘虏换回来,铁弗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原来以为瞒得住,现在西虞将剧本公诸天下,我铁弗国体屈辱到贴地了!”
“我……”卜黎椿一直在逃避,一直不肯承认打了败仗,不肯承认自己成了阶下囚。
他一直守住了一营二城啊,他只是被西虞扣留了;西虞迫于铁弗威势,又把他放了。
不然,为什么没有人抨击他?为什么父王只是斥责几句,而且越来越赏识他?
“你母妃和舅舅联合一群老臣,蒙蔽大王,为你打掩护,往你脸上贴金。”琴大妃俯身逼视大王子的眼睛,“我一个女子都为你羞愤,你还安安稳稳过日子!我但凡手中有兵,就披挂上马,带领军队冲向狼谷关,杀得西虞落花流水,将狼谷关夺回来!”
卜黎椿憋气憋得脸色发紫,牙关咬得格格作响。
浩日监连忙替他顺气,又哀求琴大妃:“大妃行行好,少主知道错了!”
琴大妃叹口气,一副无奈的样子:“椿儿,我只是看不过眼,现今剧本都在国内传开了,母妃我走在街上都被人指指点点,若是你父王,不知该怎样屈辱呢!你要是个男子汉,就该报仇雪恨,而不是让亲人这样忍辱负诟!”
说着摇头叹气,慢慢走远了。
卜黎椿一拳擂到地上,擂出一个浅窝:“我要夺回狼谷关!”
浩日监却劝他沉住气:“少主可别冲动,大王和乐大妃肯定不允许,您不可逆他们的意。再说,还有四王子和五王子,您要为他们着想!”
“不!”卜黎椿执起浩日监的手,“你替我保密,我今晚就带三万银骑偷袭狼谷关,不能再让亲人为我蒙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