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河的母亲姓宋,名淑仪,这天一大早便去了西街杨柳巷钱翠莲家。钱翠莲是卧龙城出了名的媒婆,一张老嘴极是伶俐,巧舌如簧,最会牵线搭桥,说结姻缘,人们都叫她钱干娘。
钱翠莲将宋淑仪请到家里坐定,沏上两盏香茶。不等说正事,宋淑仪先摸出二两银子递给她,道,“干娘且收下,权当做茶水钱。”
钱翠莲假装不要,推却道,“楚夫人使不得,茶水钱哪要得了这许多!”
宋淑仪道,“干娘莫要嫌少,以后还有许多要劳烦干娘的地方。”
“那老身便收下了。”钱翠莲收下钱,心头自然欢喜。
宋淑仪喝了两口茶,夸罢钱翠莲泡茶的手艺好,问道,“干娘,前些日子央您给我家大郎说门亲事,现在可有结果了?”
钱翠莲道,“要是给你家二郎说,十分容易,但是要给你家大郎说,却十分困难。”
宋淑仪问道,“此话怎讲?”
钱翠莲道,“楚夫人莫怪老身口直,你家在咱们卧龙城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按理好说,但你家大郎却是个不服教化的主,人们称他作‘活阎王转世,索命鬼投胎。’没走正道,结交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不正经的人,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便是城中德高望重的吴老学究,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去年在街上行走,吃他一耳光扇翻在路边,这忽儿都还没缓过神来。堪堪一魔头!
又有人传你家大郎那物件儿跟个捣药杵似的,比驴的还长,根粗头大,还长有倒刺,喷的是毒汁儿,有好些风尘女子说被他捣过,事后就害了病。
自从得了您尊令,老身哪敢歇着?这些日子十里八乡都跑遍了,没一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家大郎,便是那死了丈夫的寡妇,被人抛弃的回头人,也没一个肯的。”
宋淑仪是个没主见的人,听钱翠莲这么一说,不由心忧,垂泪道,“可怜我家山河,一大把年纪了还孤孤单单一个,照您这么说,他莫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儿!”
钱翠莲道,“楚夫人不用太忧虑,倒有一家,虽然拒绝了,但我看他们犹犹豫豫,待老身再去走一遭,定然能把这件事说成,只是别有一些尴尬。”
宋淑仪一听,眼睛一亮,似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忙问道,“却不知是哪一户人家?”
钱翠莲道,“便是西郊城外磨豆腐卖的赵老三家,夫妻俩没生下带把的,只养了一双女儿,大的那个去年掉粪坑里淹死了,这是小的那个。”
一听是赵老三家的小女儿,宋淑仪的脸色便有些黯然,道,“我知道那个女孩儿,耳朵是背的,人们都叫她小聋女,这一点却有些不美。”
钱翠莲道,“这一点便是我说的尴尬处,若她不是有这个缺陷,怎会考虑你家大郎?”
这话宋淑仪听去心里头自然不是滋味,犹豫不决。
钱翠莲说了一通那女孩儿的好话,“那只女子虽然耳背,但会读唇语,家里送她去念过书,识得字,兼生得极是水灵,婀娜多姿,你家大郎见了,肯定喜欢。又不像大户人家的闺女,爱耍小姐脾气,性格温柔体贴,最会照顾人,又勤劳懂事,常帮着家里干活,身体娇而不弱,十分健康,屁股又大又圆,下崽肯定没问题,没准儿胎胎都是大胖小子。”
宋淑仪一听胎胎都是大胖小子,便心动了,当即答应,道,“如此,还要劳烦干娘再走一遭,等事成之后,我自重重谢您。”
钱翠莲欢喜道,“楚夫人放心,这事包在老身身上,十拿九稳,你回去把三轮水礼准备好,若想风光些,第一轮要两捆面,两块腊肉,两块鲜肉,四坛酒,十二吊钱,……。”
宋淑仪将提亲的流程和需要准备的东西一一记下,回到家中,楚天佑问结果如何,宋淑仪如实答,“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大郎,只有西郊赵老三家口头松些,我已央了钱干娘再去走一遭,说是有八九成希望,那女子虽然有百般好,可惜耳背,我尽管答应了,却还是心欠欠的。”
楚天佑却道,“你心欠个啥?大郎那小子跟畜生没什么两样,有个聋的愿意嫁给他,已经算他造化了。那畜生今天中午差点儿把我气死你可知?”
宋淑仪问道,“大郎呢,怎的不见人?你也不看着点儿,不怕他跑了?”
楚天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道,“你放心,我警告过他,不准他出去,料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违背我的命令。”便叫一旁正在剪脚指甲的小女儿楚谨俞,“俞儿,去把你大哥叫来,就说我们有事找他。”
楚谨俞道,“大哥中午就从后门出去了,这会儿都还没回来,我去哪里叫他?”
宋淑仪一下子来气,抱怨道,“你不是说警告过他吗,看来他又拿你的话当放屁了,这么大个人都看不住,这回跑出去,又不知道猴年马月回来!”
楚谨俞安慰道,“娘,大哥他说不定只是上街去玩儿,天黑就回来了。”
楚天佑只感觉脸皮火辣辣的疼,气没撒处,便把屎盆子扣宋淑仪头上,“都怪你没把儿子教育好。”
他只是随口一句,不想引发山洪,宋淑仪回怼道,“哦,山河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啦?是我跟狗生的,跟王八生的?……。”随即将楚天佑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又把陈年老账统统翻出来算了一遍。
楚天佑脑壳都要炸了,不胜其烦,嚎叫道,“他不是我儿子,我是他儿子,……。”
楚谨俞看他们越吵越凶,便换了个地方,继续剪脚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