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京府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聚在大厅里,低头立于两厢。
京老太太高居上座,面沉似水地环视府上的这几十口子人,喝令将万风娘押上厅来。
只是短短两日,万风娘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形容憔悴,蓬头垢面,眼睛也失了往日的威风与光亮,痴呆呆好似失了魂。
被仆人们猛地按跪在地上,也只是默受着不出声,将头垂得更低。
“万风娘,抬起头来。”京老太太冷声发话。
万风娘抬起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又转头看四周,大哥一家正襟危坐在老太太身旁,却没有京修志与京倩在场。深叹了一口气,又无力地垂下头来。
“万风娘,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你要给我一个什么解释?”京老太太不废话,直入主题。
万风娘只得将赵钱兄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喧闹的赌坊中,一个三十几岁俏丽女子,一脚踩在方凳上,一扯两边的袖子,对手握骰盅的庄 家喊:“来,来,来,我就不信了,今天的幸运就这般差,次次猜大,次次开小。一次都没有个差别。再来,我依旧押五十两。”
“二 奶奶,您今天的运气的确不怎么好,若不然就算了?”庄 家同样也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一条八字胡,一双圆溜溜眼睛,处处地透着精明。
看着那女人面前的银子慢慢都收到了自己的囊中,含笑假意劝阻。
“赵利,你一个开赌坊的怎么还劝人收手。”女子很是白了那庄 家一眼。
被称作赵利的庄 家,微微一笑。“我只是看二 奶奶今日欠些运气,手上的银子也只剩下这五十两,今日就收了手,明日再来。”
可那女人一听却来了火气,大声吼。“我万风娘可是缺钱的主儿,你可知否极泰来,这最后的五十两也许就是好运气的开始。”
见那叫万风娘的霸气女人不听劝,赵利只好赔着笑又说:“那二 奶奶,买定离手。”
万风娘将最后的五十两银子推到大的位置上,瞪大眼睛看着庄 家摇骰子。
赵利抓起骰盅,右手一晃,收三颗骰子入盅,骰盅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玩得一个炫目多姿。
心中暗念:‘我赵家开赌坊多年,我从小就在赌坊中长大,什么不都是玩个清楚明白,只要我愿意我还能让你有个赢吗?自负的女人,不听劝,活该赔死你。’
心下念着,骰盅往桌子上一扣,果然开出小来。
大家各自收银子,欢喜非常。
因为这个万风娘一进门就输个不停,许多赌客就与她反着买。
她愿意次次开大,那其他赌客们就次次开小,结果输钱的只有万风娘这个冤大头。
万风娘见自己最后的五十两也被庄 家收走,面色阴沉,紧咬着牙关不出声。
赵利见了,含笑又道:“二 奶奶,今日到此,明日请早。”
“怎么,你这是逐客不成?”万风娘沉着脸,又是吼一声。
引来身边的赌客们小声议论。“没钱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要你们管!”万风娘脚往方凳上狠狠一跺,脚下方凳立即四分五裂迸射向四周。
有赌客躲闪不及,被碎片打在身上,痛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上前理论,只是远远地躲了。
谁不知道这京家二 奶奶的坏脾气,谁不知道她邪派出身,谁还不知道京府的名头。
这样一个恶女人在面前,普通百姓谁敢与她抗衡。
只能忍痛悻悻离去,至少离这个凶女人远一些,免得受那无妄之灾。
赵利见了,面上也显不悦,沉了声说话。“二 奶奶,您这样做可是不妥了。”
万风娘却不以为然,一晃头道:“这种玩法有失公允,要比,我们就各持一骰盅,摇骰子比大小。”
赵利听后微一笑,小八字胡轻捻,瞪着圆溜溜一双眼睛将对面的万风娘上下打量。
万风娘被看得不自在,面上带了怒意,斥一声。“又如何?”
赵利收回眼神,低头含笑应。“二 奶奶要求不过分,我也可陪二 奶奶高兴玩上几把,只是二 奶奶,您的赌资怎么讲?”
万风娘稍一沉吟,咬牙道:“你们赌坊不可借贷吗?”
“噢,二 奶奶,您想在我赌坊借贷?”赵利一听,抬起头来,又盯着万风娘看了看。
“在你赌坊借贷又如何?怕我还不上你们那区区几百几千两的银子不成?”万风娘面露不屑。
“是,是。”赵利含着谄媚的笑,应声。“这里谁不知道京府大家大业的,哪里缺二 奶奶玩的这几千几万两的银子了。”
一拍手道:“既然二 奶奶愿意,我们赌坊愿借贷给二 奶奶。只是我们赌坊的利息高些,您可知晓?”
“别废话,赶快去吧!先取五百两。”万风娘大手一挥催促。
“二 奶奶,只要五百两?”赵利含笑再问,目光中带些其他。
万风娘知道自己刚才夸了海口,京府是大门大户,可她每月也就是二十两银子的花销,今日来这赌坊就是将自己近半年来的所有用度银子皆带了来,只为赌一口气。
今日一早,京修志就给自己气受。言里言外地说老太太私下里与他说,让自己这个二儿媳妇与大儿媳多学习一些,看人家大儿媳妇多么的知书达理,持家有道。
相反的,自己这个二儿媳妇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不但言行粗鲁,更是个坐吃等穿的,甚至是个败家的主儿。
听着就烦,听着就来气,带上自己全部的家当,来镇上最大的赌坊赌运气。
果然,输得一塌糊涂。
输得心火胜,眼发红,输得两胁生疼。“不行,我必须赢回来。一千两就一千两,赶快去给我办去。”
赵利微微一笑,挥一挥手,让手下人立即去办。
就喜欢这种人,输红了眼,便输掉了一切。若不是她万风娘有个势力庞大的京府为其垫后,怕她会输了这条命。
手下拿了笔墨来,让万风娘签字为证。
万风娘拿笔在手,稍一沉吟后,还是大笔一挥,签下姓名。
心中也念过。‘有什么大不了,千两银也只不过一处宅邸而已。我堂堂京府二 奶奶,还做不得这主了?可恨,那京家老太太将府上财物归于大儿媳妇云娘掌管,我只得每月的月银而已。偏心,着实的偏心,欺人太甚。’
这般想着,心中便生出一股邪念来,仿佛就要输个精光,恨不得输光了整个京府,大家都双手空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