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童言颜的话冷凝在嘴里,因为此时皇帝的侍卫已经发现了送上门的她。
簌簌!
闪着寒芒的刀剑转瞬间已然指向了她的颈脖。
童言颜顿时觉得心口堵得慌,痛苦与绝望袭来,她喘不过气,仿佛要窒息般。
她仓皇失措地转头望着惊在原地的墨影,他张口嘴,对着身旁的侍卫说着什么,那些人却没有理会他,面无表情地止住了他想上前带走她。
繁杂喧闹的世界,顷刻间变得悄然无声,童言颜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在一阵押送中,她跟随着其他夺权失败者,一起被压往天牢。
待童言颜晃过神情,眼前的高墙,森严的守卫,想要逃出去,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可能。她想,能从这里出去的,除非是一具尸体。
噹!
天牢的大门开启,守卫将童言颜带到了一间牢房。一日之间,她从武崖山庄的牢房到皇家的牢房,希望后伴随着绝望,这是何其可怖的事。
忽然,她看到了角落上半躺着披头散发的人,就像是一个被人丢弃的稻草人一般随意放在那里。
童言颜微愣住神情,她往后退了一步。尔后,睁大了眼睛,冲了上去。
“爹!你这是……”童言颜颤抖的双手,她握住了那人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他面前的乱发。赫然出现的那张熟悉的脸,果真是爹爹。
她看着他额头上磕破了口子,虽然那里已经不再流血了,但已经变成褐色的血渍粘黏在他的面颊上。
童言颜小心地擦拭着血渍,唤了几声,爹爹没有动。她的双指探向爹爹的脉搏,随即明白,他这是昏死过去,身体并无大碍。
噹!
铁链的声音。
“呵!我的好姐姐,在你选择站在我对立面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哼!郑丞相也被抓了,我没有想到我自己会失败,真是成王败寇。看来,我的死期将至了。”童言惜冷笑声,她的眼眸看向隔壁牢房的姐姐。
童言颜突然听见妹妹的声音,猛然吃惊地转头看去,看着她眼眸中的悲凉与绝望。心中顿时复杂的神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是,为什么她心中止不住的悲凉,欲哭无泪。她看到了妹妹原本白皙娇俏的脸庞,现在已是挂着伤痕,嘴角流出的猩红的鲜血,手上被割伤的口子,血浸湿了衣袖。
“言惜……我,我本想早些赶入宫,阻止这一切。主要是不想看到爹爹受到连累,也不想你步入深渊。可是,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童言颜握紧的双拳,只恨自己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
童言惜微挑眉,眼眸里闪动的泪光,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姐姐,想不到死到临头,你还为我着想。
也不枉费我看着爹爹的份上,改了主意,饶你一命。不然,你以为会那么轻易地逃出武崖山庄吗?!”
童言颜猛然间,将顺利逃离武崖山庄的情形与妹妹的话相联系,当时觉得的不对劲,现在才知晓是妹妹故意为之,暗中放了她。
但一想到郑丞相帮助妹妹谋反,这一切看起来完全不像他所为,要知道郑丞相可是与爹爹一样的忠臣,怎么会?难道爹爹也是?
她皱起眉头,心中隐隐的不安,禁不住问道:“郑丞相为什么会帮你?爹爹也是一样知晓你的计划?”
童言惜轻瞥了姐姐一眼,原来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知道的那么多,“郑丞相为什么帮我,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郑丞相,而是他贴身的侍卫假扮。
早年郑丞相因为仓岚一战惹怒了皇上,他的家人被贬的贬,杀的杀。他也是在两年前被赦免,回到京都。他的家人没有在身边,这就是我下手的最好人选。
不过,你可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杀他。他在一天夜里,突然病发离世。我派去的贴身侍卫此时已经能模仿郑丞相到旁人不能分辨的地步,所以,一切就将计就计了。
爹爹他并不知情,只是在最后知道我谋划的时候,顾及父女之情,还有你的安慰,唯有选择默许。”
童言惜见姐姐一时惊讶得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转到墙壁上的灯火,那扇扑着翅膀的飞蛾。她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苍白的脸上浮现着一个冷冷的笑。
她接着道:“姐姐,或许你觉得我心狠,但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手上不沾染鲜血,就能登上皇位的?!
成王败寇,我之所以与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很快就要死了。
呵!或许,我在八年前,跟着我爹昀王一道离开这世间,就没有这几年活着这般累。
童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更不想你们受到牵连。姐姐,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原本属于我的一切被姓元的攥在手里。可惜,我最终不能为父报仇。
姐姐,我不恨你,只是后悔没有能让你站在我这边。姐姐,最是无情帝王家,你自求多福吧。”
童言颜看着妹妹的泪水混着鲜血,划过面颊,那双眼眸因为绝望而黯淡无光。她想安慰妹妹,却只能扯了扯嘴角,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何其可悲。
当她选择与元修站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想到今日会被他弃之不顾。更没有想到妹妹果真跟郑丞相一同谋反,却是中了他们的阴谋。
她微垂眼眸,这一切的一切,现在想起来,更像是一个圈套。是元修、太子,甚至可能是皇帝也参与其中的阴谋。
她的脑子很乱,回想往昔与元修的一幕幕,不敢置信他会不管童家人的死活。她瘫软地靠墙,放松的手,无力地垂放。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她一开始就是错了。
叮!
忽然,伴着铁链的响声,她眼角余光看到妹妹身子一歪,倒下了。
“妹妹,你这是……”童言颜的话未说完,眼里的惊恐,心中顿时不好的预感。
她慌忙冲上去,从铁栏杆间,手努力地伸长,触及到了妹妹的头发。再用力往前伸,摸到了妹妹的脸,触碰到了嘴边黏糊糊的东西。
童言颜看着手上黑色的血液,顿感头晕目眩,眼前的一片空白,瘫坐在地。
她急忙回到爹爹的身边,妹妹没有了,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
她嘴里低低呢喃,一边利索地帮爹爹整理好了头发,搽干净他脸上的血渍。
嗒嗒!
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牢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童言颜刚喂爹爹一颗药丸,身后的脚步声,令她一时僵住了手。她深深一个呼吸,终究还是要面对。
不曾想,她转头看去,面前的人居然是太子元济。她想说着什么,一时情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言颜,你醒醒!”元济握着童言颜的双肩,昏迷中的那张苍白的脸,流露着的不安。他眼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转而又恢复了常情。
“我这是……”童言颜缓缓地睁开眼睛,仿佛是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身子往后躲了躲。
元济即刻站起了身,庄严冷峻的脸,抿着薄唇,低缓道:“既然你无大碍,就好好待在这里吧。别妄想着从这里逃出去。”
童言颜听着他的声音极冷,甩开衣袖,毅然转身离去。她微眯眼,想着元济刚才话中的意思,又暗自低声念了两遍。
“咳,咳!”
“爹,你醒啦!我们快逃出去!”童言颜顿然一笑,转身看着已经站起来的爹爹,她手一晃,赫然出现的一张令牌。
那是太子的令牌,就在她刚刚装晕倒的时候,趁机从他身上偷走的。
“言颜,你怎么也被抓来了?!你妹妹呢?”童将军心急地瞧看了四周,看到一旁牢房倒地的童言惜。
童言颜看着爹爹脸色顿然一沉,只能如实道:“爹,妹妹自裁了……”
童将军惊愕在原地,继而垂下了头,没有言语。
童言颜知道爹爹身体无碍,两人迅速出了牢房,在角落的桌子上,发现了两套干净的衣服,赶忙换上。
童言颜没有过多的考虑,她不敢断定这是不是太子设下的陷阱,但更不能待在牢房里等死。唯有抓住机会,冒死一搏,逃出了牢房。
一路上,他们有太子的令牌,守卫没有阻拦,很顺利地就出了皇宫。
一出宫门,童将军不敢有一刻的停歇,带着女儿飞奔入一条暗巷。很快,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