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千机山庄后,大家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所以感觉格外疲惫。薛秋然已经回房休息去了,江沐云还在忙碌地处理着善后工作,唐御风一路溜达到后院,却看见沈悠正站在那里发呆。
“莫夫人请节哀。”唐御风轻声说道。
沈悠转过身来,容颜憔悴:“唐公子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狠毒的女人。”
“莫夫人和朱佑臣……”
沈悠道:“不错,我和朱佑臣确有一段过往。只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过往始终是过往,人生却只能向前。昨晚的事于他于我都是了断,也是解脱,若非如此,我们就只能一辈子被困在这云隐山的雾里,永远也走不出来。”
唐御风听着沈悠的话,不知此时该说什么,只得沉默以对。
沈悠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不提他了,前天晚上我还给宏声送去了他最爱的碧螺春,当时他笑着对我说江管家泡出来的茶比我泡的好喝,谁想到短短几天的时间,两个人就都不在了。”
突然,唐御风心中一凛,猛地想起了一个他之前一直忽略掉的问题。
“莫夫人,你是什么时候把茶送到莫前辈手上的?”
沈悠见唐御风说得郑重,便想了想道:“大约是戌时三刻吧。”
“那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到后院来的?”
“放下茶壶就走了。”
“当时莫前辈有没有喝茶壶里的茶?”
“喝了,然后他就说江管家泡的茶比我泡的好喝。”
“莫前辈在喝茶的时候,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特别的味道……哦,好像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某种花草的味道,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房间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味道呢?”
“是菖蒲的味道吗?”
“好像还真是……”
“在把茶壶端回房间的路上,你有没有让茶壶离开过你的视线?”
“没有,我一路把它端回房的。”
听完沈悠的叙述后,唐御风慢慢闭上双眼,一切骤然清晰:“原来如此!”
“唐公子?”沈悠一脸不解地看向唐御风。
唐御风正色道:“莫夫人,请叫大家在重华堂集合,我有话要说。”
沈悠愣了半晌,只得照着唐御风的吩咐去做了。
半个时辰后,重华堂,江沐云等人都集中在了这里。唐御风从大门走入,朗声道:“今天叫大家集合在这里,就是要向大家揭开千机山庄四件血案真正的谜底。”
“唐公子,你这是何意?”江沐云问道,“真相不是已经大白了吗?凶手朱佑臣也已伏诛,还有什么谜底要揭晓?”
沈悠也道:“唐公子,为何是四件血案?就算连三年前钟建航的命案也算上,也不过是三件血案吧。”
唐御风闻言,郑重的向众人行了一礼:“对不起大家,我之前所做的推理有错误之处,所以我要在这里重新更正一遍。”
“什么!错误?”薛秋然失声道,“难道凶手不是朱佑臣吗?”
唐御风道:“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朱佑臣死之前一直不肯承认杀了莫宏声。”
薛秋然立刻打断道:“那只是他妄想脱罪所以才一直矢口否认!”
唐御风摇头道:“不,就算他不承认莫宏声是被他所杀,他也无法脱罪。所以,在那种情况下,他没必要撒谎。”
江沐云道:“难不成真如朱佑臣所说,莫二爷的死与他无关?”
唐御风想了一想,道:“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假设朱佑臣说的是实话,杀莫宏声的另有其人,让我们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看看能得出什么结论。”
“唐公子请讲。”重华堂里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盯在了唐御风身上。
“那么我就重新推测一下前天晚上所发生的事。”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朱佑臣找到庄主薛无言,让他在亥时之后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到自己的房间来,说是有了关于后山宝物的消息。亥时左右,朱佑臣回到自己的房间,吩咐下人不许来打扰。随后,薛无言偷偷进入朱佑臣的房间,却被早已埋伏在房间里的朱佑臣杀死。
“薛无言死后,朱佑臣对调了两人的衣服。薛无言手腕上虽然有黑痣,但那颗黑痣非常小,因此朱佑臣并没有注意到。随后,朱佑臣穿着薛无言的衣服在子时时分故意走回自己的房间,目的是想让大家都看到,薛无言进了朱佑臣的房间。接下来,朱佑臣砍下薛无言的头,用布包好后又走出房间,在山庄里四处走动。
“这个时候,朱佑臣本人不在,他房间里只剩下一具穿着朱佑臣衣服的无头尸体。恰在此刻,一名隐藏在黑暗中的神秘人粉末登场了。这名神秘人在朱佑臣杀死薛无言之前就已经毒杀了莫宏声,他砍掉莫宏声的头,小心翼翼地把莫宏声的身体搬到朱佑臣的房中,将朱佑臣的衣服穿在莫宏声的身上,而后他将薛无言的尸体运出,并藏了起来。这样一来,朱佑臣回到房间后,地上的尸体早已不是薛无言,而是变成了莫宏声。”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唐御风接着道:“由于尸体没有头颅,莫宏声和薛无言的体型又相差不大,因此朱佑臣根本就不知道尸体已经被掉包,所以他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莫宏声碎尸了。”
江沐云等人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唐御风提出的想法实在太过大胆,他们连想都无法想象。
薛秋然道:“如果爹爹是在朱佑臣房中被杀的话,那么那天晚上我在后院看到的爹爹又是谁?”
唐御风道:“是那个神秘人假扮的,目的是让我们误以为薛无言是在后山被杀的。”
江沐云道:“不错,你所说的的确有可能实现,但这不过仅仅是一种推论罢了,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呢?”
众人又望向唐御风,现在朱佑臣已死,这根本就是死无对证了。
唐御风却镇定地道:“其实昨晚的推理中有一个地方一直让我心存疑问,如果说莫宏声和薛无言都是朱佑臣杀的,那么他为什么要假扮成薛无言的样子走进自己的房间呢?是想嫁祸给薛无言吗?如果他想把自己房间内的案子嫁祸给薛无言的话,又为什么要杀他呢?让他永远背着凶手的罪名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难道不好吗?”
“另外还有一处被我忽略掉的地方,那就是下毒的问题。”唐御风道,“莫宏声所中之毒名为玲珑心,此毒有淡淡的菖蒲香气,服下后两刻内立即毒发身亡。之前我一直以为是朱佑臣趁莫宏声不注意时在茶壶里下了毒,但是刚才莫夫人告诉我,当莫宏声喝下第一口茶的时候,屋里就已经有了菖蒲味,也就是说,毒药一直都在茶壶里,并不是朱佑臣趁莫宏声不注意时下的毒。莫夫人是在戌时三刻左右将茶端回房间的,而莫宏声喝过茶后,大约在戌时过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这个时候朱佑臣还没有回房间,有人看到他一直在山庄的花园里,所以朱佑臣自始至终就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下毒。”
“那下毒的人究竟是谁?”江沐云问道。
唐御风看向江沐云,一字一字地道:“毒杀莫宏声,将尸体掉包的人其实就是你,江管家!”
“什……什么……”江沐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唐御风。
唐御风道:“是你在茶里下了毒,毒死莫宏声后,又将尸体掉包,利用朱佑臣布置好的杀人陷阱,让朱佑臣做了你的替死鬼!”
“不错,我是有机会下毒,但莫二爷不可能是我杀的。唐公子,你恐怕忘了庄主吧。”江沐云的神色如常,“如果你所谓的那个真凶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他在掉包尸体之后,应该马上就把庄主的尸体送到后山去了吧。大家看到身穿庄主衣服的人拿着布包在山庄里走动的时候是子时过半,也就是说庄主是在子时过半左右的时候死的,而我和唐公子、小姐、莫夫人在山庄里碰面的时候正好是丑时,从那个时候直到后山发现尸体的这段时间内我一直和唐公子你在一起,从没离开过。从山庄到后山发现尸体的地方走一个来回至少也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我就是那个真凶,那么在丑时之前我根本就回不来,所以我不可能有把庄主的尸体送往后山的时间。”
唐御风微微一笑:“我可没说你把薛无言的尸体送去后山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沐云眼神一震。
“没错,如果按你所说,你的确没有作案时间,但是如果薛无言的尸体并未被送到后山,那你就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了。”唐御风道。
“怎么可能!”薛秋然道,“我们难道不是在后山发现了爹爹的尸体吗?”
唐御风道:“我们在后山发现的不过是一具穿着薛无言的衣服的无头尸罢了。”
“可是我们明明都已经确认过了,那的确是爹爹的尸体啊。”
“我们是在回山庄后才确认的,秋然,在后山上你确认过了吗?”
薛秋然闻言一下子愣住了,这时,沈悠却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后山上看到的尸体和在山庄内确认的尸体实际上并不是同一具?”
“不错。”唐御风点头道,“薛无言的尸体从始至终就没出过山庄一步,后山上的无头尸不过是一个障眼法。当我们把后山上的无头尸抬回山庄后,江管家便立刻调换了尸体,这样才有了秋然辨认尸体的那一幕。”
“那后山上的尸体是谁?”
“不知道,可能是某个无辜的村民吧。”
江沐云听罢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唐公子,我想你还没听明白,昨天晚上我一直与你在一起,没有时间把庄主的尸体搬到后山,更不可能有时间在后山上布置什么假尸体。”
唐御风道:“那具尸体是你一早就准备好的,可能在莫宏声他们来到千机山庄之前,就一直躺在后山吧。”
“真是笑话!”江沐云道,“按照你之前所说,那个真凶实际上是利用了朱佑臣设计的诡计,才将尸体掉了包,但是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我怎么会知道朱佑臣要杀人,用什么手法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