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断枝
烛离回了忘川府，醉了七日，浑浑噩噩了七日，又在三生石边躺了七日。
她闯神凰宫的那一幕一幕总在脑海中回荡，怎么也挥散不去。
“你说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历这般的劫难？”烛离靠在三生石边，右手倚着头，左手摇晃着酒壶，“罢了，我再如何与你说，你也不会回我。”
“我也是，竟跟你个石头说了七日的废话。”
“罢了，不说了，喝酒。”烛离眼神迷离，把酒壶递到三生石跟前，“你不喝？不喝算了，我一个人喝……”
三生石散发出点点灵气，越来越浓，不一会，竟显现出月亮的模样。
“唔…好冷啊，你是要赶我走了？”烛离拢了拢身，见周围寒气四起，想是三生石听腻了她的声音，看腻了她的脸。
啧……
明明烛阴是这天地间最美的神仙，她与烛阴有八九分像，也不至于招块破石头嫌弃吧。
“走了，回去睡觉了。”
烛离晃晃悠悠的走回忘川府，却阴差阳错的走到了马桑树下，她也没有多想，飞身上树，寻了个不错的枝丫就睡下了。
这一睡就睡迷糊了……
而烛离醒来，是被马桑枝挠醒的。
“你也对我有意见了？我好好的睡个觉，你都要挠我。”烛离拍了拍马桑树的枝干，“我对你不好吗，在我的细心照料下，你看你都长到仙神境去了。”
说起细心照料，当年烛阴造奈何桥，砍断了马桑树。后来，烛离劈了忘川府，主动担负起了养护马桑树的重担。
说是养护，其实就是烛离爱趴在树枝头喝酒，每次喝酒都要给马桑树分点。马桑树可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被烛离压着，它就长啊长啊。结果马桑树长一寸，烛离就爬一寸，就这样，马桑树长到了仙神境，南竺海。
马桑长得高了，烛离倒是放弃了爬上枝头，只随处寻个枝丫喝酒睡觉。马桑树是极为高兴的，那一日它一开心，伸了个懒腰，就把头冒到了云台。
马桑还没开心几日，没来得及将天界偷窥个尽，就被南竺海的令羽发现了它的存在。
只是令羽以为是云台本生的树苗，心血来潮，竟给马桑枝浇起了水。马桑树不乐意了，晃动着枝干，烛离却不搭理它。
马桑神木对此毫无办法。
那日，烛离终于被水浇到了，她去寻那做恶的人，马桑树开心呀，它希望烛离给它报仇，结果用力过猛，把烛离拍过了头。
被拍过头的烛离就这样忘了所有的，砸到了无妄林中令羽的头上……
看着烛离身心俱伤的回来，马桑树也很伤心，早知道会如此伤她，它说什么也不会长到仙神境去。
天界的人都讨厌极了。
这不，那个浇水的人，毫不自觉，又拎着水来了。
看着他那个架势，马桑就立马把烛离挠醒，“别睡了别睡了，坏人又来捣乱了。”
可惜马桑树还不会说话，烛离感受到了它的烦躁，终于清醒了过来，“你痒么？”
烛离坐在马桑枝上，一只手指头一点一点的戳着树干，“难道你也会生虫？”
马桑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再不跑，坏人就要得手了。”
“你到底生没生虫啊？”烛离起身理了理衣服，“罢了，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不行不可以，不许你再见到他。”
烛离飞得很快，临了，她怕误伤了马桑的新枝，一步一步的爬上树梢。
云台，令羽拎了水，坐在地上发呆。
烛离将将爬上来，看见了令羽。
四目相对，无声无息。
完了，它又让烛离见到了令羽……
马桑树心生慌乱，想要将烛离摇下去，摇回忘川水去。
烛离一个趔趄，干脆飞上了云台。
完了，它马桑树又闯祸了。
“抱歉，我家的树不大听话。”烛离稳住身形，微微带着歉意，说完便打算溜走。
仿佛烛离并不与他相熟。
是啊，烛离被他锁在净灵池中四十九日，眼看着她受池水折磨却无动于衷，到最后竟是自己亲手杀了她。
明明初识，她开开心心的朝着无妄林大喊，“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到最后，他的剑穿过她的心，她仍旧绝望的看着他，告诉他，阿离不是妖。
明明在无妄林中，他又寻到了她，口口声声说不会再伤害她了。却到底，他以为自己是生了幻象，娶了别的女子为妻。
短短数日，天翻地覆，他令羽终究是把烛离伤了个彻底。
“阿离……”
“仙君大抵是认错人了，这里没有阿离……”烛离看了令羽一眼，终究转过了身，“这里只有忘川府的烛离上神。”
是啊，没有阿离，他的阿离是个凡人，这里只有一个上神烛离。
可是若没有阿离，她又为何要去那神凰宫。
“令羽不识上神仙身，犯下大罪，还请上神降罪。”
“罢了，不过是历了一场上神的劫难……”
令羽痴痴的望着烛离，脑子里一团模糊，也不知自己在执着些什么，“在阿离眼里，就只是一场劫难么。”
若只是一场劫难，她又为何那般开心的出现在无妄林，又那般落寞的离开了神凰宫。
“若不是劫难，难不成烛离还要闹上一闹？”烛离终究没忍住，质问道，临了，却也放开了，“说到这了，烛离那日喝醉了酒，扰了仙君喜事，这是新折的马桑枝，就送给仙君赔个礼。”
若说烛离之前没有全然放下，见到令羽时，她也已然放下所有了。
马桑……他们之间，原来是始于这马桑神木么？
始于此，也终于此。
令羽接过了马桑枝，“令羽谢过上神。”
“还有，以后你不必再给马桑树浇水了，今日我便砍了。”
砍了，断了，一了百了。
“令羽拜别烛离上神。”令羽行了礼，最后望了烛离一眼，终究转身离去。
就此拜别了，别了那一世的劫难，别了那一世的欢喜。
烛离在马桑枝边蹲下，摸了摸马桑叶，“笨木头，你这新枝倒是长得不赖嘛。”
马桑摇了摇头，它才不是笨木头，明明是烛离笨，它与她说话，她都听不懂。
“不过可惜了，我今日要折了你的新枝。”
折了好，折了好，它早就不想被天天浇水了。
“不过，我断你的新枝，你不会又用雷劈我吧。”烛离想想，她上次可不就是不小心折断了点枝丫，它就把她劈成那样。
不会了不会了，上次是个意外，马桑超级乖的～
“不然还是多砍一点，万一哪天你又冒到了仙境，我又得受累了。”
砍吧砍吧，马桑都不带喊疼的～
就这样，烛离抽出剑来，开开心心的砍起了马桑枝，“你可要听话，只能落到忘川府里，不许到处乱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