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天上,几片白云自由自在的游荡。
阳光下没有叶子的梧桐树褐色树枝上,落了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它的嘴上似有似无的叼着什么。
黑黝黝的眼睛不屑的看了萎靡不振的姜豪仁一眼,然后猛劲的冲向天空,在白云衬托下成了一个极小的黑点。
风突然的开始刮大起来,屋檐上六个铃铛声音竟齐刷刷的响起。
姜豪仁很快的就回到自己车行里,他告诉工人们,今天不用靠活啦,收拾收拾早点回家。
紧接着又很有爱心的督促一句,快元旦了,元旦一过春节就到了,你们也该准备东西了。
说完还从兜里拿出来几个红包,大方的发给已经被他突然的热情搞得懵了的工人。
工人们脸上有些讶异,眼神里也是胆怯的望着他。
个别的人和他笑声说了谢谢,开始陆陆续续的收拾东西。
姜豪仁满脸都是松软的笑,为了显示出自己很大度,这一点钱不算啥,时间比钱更重要。
他有些聪明的想,自己要是早这样懂得时间的重要,是不是就不会落到现在这番,如同落水的狗。
姜豪仁深深的从胃里呼出一口带味道的气体,眼睛里的黑色像风里的枯叶跳起来,他想为自己鼓掌。
工人们刚走,姜豪仁猫着腰进了地下室,路过那幅假画,看了眼是完好的就没停下。
在一个灶台下摸了一下,灶台吱扭扭的向后靠,露出一个半人高黑黝黝的洞口。
他低下身进去,然后猫着腰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宽敞一点的地方。
这个地方大概有十平方那样,很小很乱,但是生活用具应有具有。
一面墙上挂着很多女孩穿的衣服,样式都很潮流,旁边有些被拆开的木板。
一张完好桃木做的小巧的梳妆台上的相框里有一张少女的照片,女孩眉清目秀的和姜梅书很像。
桌子上有个箱子里都是些化妆品,显示出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女孩。
姜豪仁也不管这些东西用没用过,统统的都摆放在桌子上。
姜豪仁蹲下肥胖的身体,从兜里拿出来些工具。
他一下一下地扭着那些螺丝,很快就把几块木板搭建在一起,做成了原来的模样,一张结实的木床。
他试着把床抬起,拖拽的时候想了一下,放下床又在地上所有空的地方都踩了几遍。
这才放下心的快速把梳妆台和木板床压在上面。
他鼓捣了好久,没有看时间,也没有想去看看那幅画后的池寒冰还在不在。
他觉得自己在做的这件事比起绑架一个人要厉害得多。
他也不知道外面的天是不是黑透了,街上的人们是不是都加快脚步回家。
他眼前已经就要是一个干净的整齐的房间了,一间有过女人住过的房间。
这一切他都是在恢复从前的摸样。
很久,他直了下腰眯起眼睛满足的笑,眼前的一切让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完美。
姜豪仁俩手掐着腰走出房门,弓着腰又走了一段,推开一块厚重的木板,露出井底。
井底里有很多鹅卵石,他在鹅卵石上又踩了几下,转身爬上一段,又到了一个洞口。
这里就是当初他女儿姜美丽掉落下来的地方,也是他藏匿池寒冰的地方。
姜豪仁站住,把手里的灯放下,有些昏花的眼睛四下的寻找。
眼前什么都没有,空空的地上别说池寒冰的头发,连个气味都没有了。
看来自己猜测对啦,林普不是跟踪别人,是在跟踪自己,他来过了……
好吧,来过了总比人死在这儿了强。
姜豪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感到自己的肚子都小了。
这时他的耳边有了些响声,吓得他慌乱的寻找,原来是自己的电话声。
电话是姜美丽打过来的,姜豪仁不敢接听也不想接听。
姜梅书事被泄露出去,姜豪仁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的女儿姜美丽。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下忙着的时候,姜美丽带着余乐在地上的车行门口等着。
一身白色貂毛大衣的姜美丽坐在轮椅上,腿上也盖着白色的皮毛毯,两手放在毛茸茸的手套里,手套里是热呼呼的暖手宝。
她戴着帽子下的眼睛阴郁的盯着姜豪仁车行的大门。
其实,姜美丽和姜豪仁在某些方面是很像的。
特别是自私!
那年姜美丽掉到枯井里并没有直接昏过去,她在枯井里摸着,就那么的凑巧的按了翻板,又一次掉到下面松软的地方。
她爬了一段,发现了一个干燥的不得了的小房间。
小房间里的摆设让她惊疑,一个躺在那玩着小手的孩子和一个睡得正香的女孩。
姜美丽忍着疼不敢叫出声,她知道爸爸姜豪仁干了件让人惊骇的事。
她忍着痛艰难的爬着,爬到了洞口时她已经爬不动了,等在那……
姜豪仁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睡着了。
等她清醒的时候,自己又被姜豪仁带到了另一个洞里,姜豪仁连哄带吓的告诉她,是她选择往后轻松的活着,还是选择就在这死去。
姜美丽一字不落下的把姜豪仁威胁她的话和余乐说完,就面无表情地两眼望着眼前富丽堂皇的车行大门口。
大门两边各有一尊石刻的兽石,龇牙咧嘴的望着有些黑暗的云朵挣扎在天空上。
余乐弯下腰,摘下手套用他温热的手想要去握姜美丽的手,他满眼里都是心疼。
姜美丽没有躲但也没有伸出手。
“余乐,你确实看到他进去了?”姜美丽声音里冷冷地说。
“是啊,我真的看到了才回去告诉你的。”余乐还是弯着腰,让自己好看的脸对着姜美丽。
很少出门的姜美丽皮肤也很白,精心修饰的脸上除了那双阴郁的眼睛,还是很清秀的。
外面的人都传说姜美丽缠着自己,其实不是的,那些都是自己造谣的。
姜美丽是个很清冷的人,从来都不对自己笑过。
“嗯,我刚才和你说了那些事,让你知道了我是怎么受伤的,也让你知道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姜美丽转头望着余乐。
“美丽,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发誓。”余乐举手说。
“得了,余乐,你今天看到了我爸的下场,也算是为你敲个警钟吧。”姜美丽转过头去冷冰冰地说。
姜美丽转回头对身边的女人温和的说:“姚姨,把东西给余乐吧,要不是他去徐海洋那检举姜豪仁,姜豪仁也不能这么快成丧家犬。”
姚姨答应着,把兜里早就准备好的一张银行卡递给了余乐。
“余乐,这张卡里你说的数上我又多加了三万,你要记住,事成之后我放了你,这些就都没有了。”
余乐明白,姜美丽是在告诉自己,以后姜豪仁没了,她姜美丽也不是他的保护伞。
余乐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悲哀,反正他感觉自由并不是快乐的,自由一旦有了,他的奢靡生活就没有了。
他干笑着,搓着手偷偷的望了一眼一直站着的姚姨。
姚姨是姜美丽多年的私人管家,是个端庄的女人,脸上总是似笑非笑的,眼神里也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神秘。
余乐看到姚姨脸上又是那种让人发毛的笑。
“我走近去看看啊,美丽你别急啊。”余乐是不想让自己最后的尊严都没了。
余乐贴在玻璃上的眼睛的眼睛瞪得老大,里面什么也看不清,他小心翼翼的透过平静的玻璃光,望向身后的地方。
姜美丽模糊不清的白色影子,在玻璃上飘飘悠悠的,唯独帽子下那双眼睛黑漆漆的,他俊俏的脸吓得有些扭曲。
刚才姚姨递给他银行卡时的表情,让他很不舒服,那是对一个吃软饭男人的卑鄙。
玻璃上余乐俊俏的脸也有些畸形,就像他的心里一样。
他是想过姜豪仁到底会不会有事,要是有事了,就是这家里唯一的男人了,是不是翻身的机会就有了呢。
余乐转头冲着姜美丽笑,很俊美的笑,一步一步的走到姜美丽身旁。
蹲下身的他还是把姜美丽带着暖手套的手捧在自己的脸上,说道:“美丽,我不想离开你。”
余乐恨自己真的就是一条没有脊骨的虫子。
老家来人稍信,说他的父母生病了,还是两个人一起病的。
他虽然有意识的想要断绝和父母的联系,但是血管里流淌的相同血液是改变不了他的出身。
他需要姜美丽的钱,需要姜美丽给自己的身份。
“不必,余乐你不是花朵。”姜美丽的话如刺一样扎在余乐的身上。
余乐知道,在姜美丽这里,自己永远都是卑微的,包括灵魂。
即使姜豪仁倒了,自己也爬不起来的。
姜美丽默不作声推开余乐,从暖手的手套里拿出手机,迟疑了一会儿。
她还是没有忍住想要通知姜豪仁,警察快来了,是她打的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
他们在车行门口站了一会,盯着车行大门上那块乌黑的玻璃。
“他进去这么久了,警察也差不多快来了……”姜美丽说完,就冲余乐摆了手。
余乐推着姜美丽向一辆商务车走去。
“姚姨,我们走吧。”
车门打开,姚姨答应着,笑呵呵的递给姜美丽热手宝,然后和余乐一起帮着把姜美丽搬上车。
姚姨在车门关上的那刻,回头看了一眼姜豪仁的车行,那双眼睛里露出来的光闪动。
三个人在一辆车里,个想着自己的心思。
姜豪仁此时正使用最大的力气在头上的泥墙,把“地宫”两个字精细的描写着。
他满头大汗的干着,想起来那个花一样的女孩被他锁在这里,给他带来的愉悦是无法形容的。这里不能说是他最快乐的地方,但至少是他最开心的。
这一切都能掩盖住什么,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