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无妄之灾（二）
晚间的太极殿东堂外花园。 木芙蓉花迎寒而放，嫣红的花瓣衬托得树下红衣金钗的洪馨儿格外娇艳。
顾朔方见洪馨儿含泪欲泣，也不知道她这委屈从何而起，怕万一又来人瞧见了她这样引起不必要的尴尬与误会，顾朔方只能一如往常那样说着软和话哄着她。
本就被洪馨儿撞到了一旁的余小玉，见两人无暇再顾她，便悄悄地往阴影里退。
这时洪馨儿身边的那个贵女却眼尖地发现了她的意图，她嘴巴微张，似是要叫出声，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旋即又闭了嘴巴，眼睛也看向了别处，似乎是默许了她的离开。
余小玉感激地朝她无声微笑，就这样悄悄地退出了那个是非之地。
但从那花园出来了之后，她又茫然了，偌大的皇宫，她又能去何处呢？
夜色如墨，孟冬晚间的风，呼啸穿过皇城，在每一个暗处角落都滋长起了寒意。此时只有东堂的灯火，给人暖意。
余小玉无处可去，又不敢回那花园。便只好立在了东堂殿外的一个墙角。
可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紫色窄袖公服的侍卫长带着两个侍卫过来盘查了。
原来是往来的宫娥内侍看到了此处有一个陌生的女官，禀告给了负责皇帝近卫的殿前司公事赵宏毅。
“你是何人，随哪位大人进宫的？怎么没在偏殿同其他奴婢一起候着，单单站在这儿？”
赵弘毅和声问道。
余小玉心里一紧，原来是有随行奴婢等候的地方，那为何荣威公主会让她去那花园候着？心里也来不及细想，当下回道，
“回大人话，我是荣威公主府的女官司籍余小玉，今日随公主一同进宫！”
“荣威公主府？！”赵宏毅闻言表情略凝滞了一下。
他手一扬，侧首对身后的两个侍卫道，“此处没有什么事儿，你们回去继续当值便可！”
直到那两侍卫的身影消失之后，赵宏毅便将余小玉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宫墙角，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问道，“请问府内的苏慕薇苏香侍近来可好？”
余小玉听到此人认识苏慕薇，心下稍安，言简意赅道，“尚可！”
赵宏毅见她不愿细说，脸色微苦，“余司籍不必如此警惕，我与苏香侍是幼时旧交，又在宫里相伴多年！自去年苏香侍出宫之后，我便一直未曾听闻她的消息，心中甚是挂念！”
余小玉未曾料到，在此还遇到一个苏慕薇的旧相识。她心中仍有防备，但还是将苏沐薇的近况简略地说了一些。
“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
虽然得到的信息不多，但听到苏沐薇依然平安。赵弘毅的心也放轻松了很多。
突然远处传来了声响，不想被人看到私会公主府女官的赵宏毅快速地把余小玉拉到了一个旁边的殿门后。
一男一女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这殿门口。
“你这又是何苦呢？听说你前一阵遇袭了， 我特意为你搜寻了这个锁子甲，有这个帮你防身，我心方安！”
门外一个年轻的男声无奈又焦虑道。
余小玉不认识宫里的人，自然是一脸懵，赵宏毅却识得那个声音，脸上一惊。
“你无须太过担忧，我身边有盈儿，况且我自己也会保护自己！”
另一个女声响起，竟然是荣威公主。
宫里与荣威公主有牵扯的人，难道……那人是太子？余小玉不敢抬头看赵宏毅的眼睛，她心中已经猜到这人是谁，不敢有丝毫动静，生怕赵弘毅从自己的反应中觉察出了什么。
“短短半年，你已经是第二次置身险境了，上一次是逆贼炸药，这一次是刺客刺杀……”
荣威公主闻言冷哼了一声，
“……今日府尹衙门已经回话了，他们称这次慈心院只是那妇人的丈夫心生不满，气急之下找田夫子寻仇滋事，‘恰巧’被我遇上罢了，人证物证都有，已经上报大理寺结案了！”
“什么？”
“她说的没错，我若一日没有家室子女，有人心中便不得安宁……所以今日我来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相看一个驸马！”
“不行！”
突然其中一人狠狠地一拳打在殿门上，在空当的宫殿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回声，吓得余小玉差点叫出来，被赵弘毅迅速捂住她的嘴巴。
“谁在那里？”
这时远处传来了巡逻侍卫的声音。
那人压低了声音仓促地和荣威公主说了几句什么，后面的话就听得模模糊糊，不是很清楚。殿外两人在侍卫赶来之前便离开了，赵弘毅赶忙从殿门后现出身形，待那几位闻声而来的侍卫看清了他的人影之后便抱拳施礼道，
“赵公事！”
“无需多礼！方才是本官在此无意间撞到殿门发出了声响，你们继续巡逻吧！”
“遵命！”
余小玉在殿门后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那群侍卫走远了之后，赵弘毅方才道，“余司籍出来吧！我送你回东堂偏殿！”
“多谢赵大人！”
余小玉赶忙浅深福礼，跟着赵弘毅身后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到了那偏殿，她抱紧荣威公主的斗篷远远地，不曾靠近那些大臣家的内侍女官，独自坐在靠近殿门口的座位上，以便随时能看到东堂进出的情况。
这个空荡，她方才有时间回味方才听到的那番密谈。
看来虽然二人和离多年，但太子依然对荣威公主的余情未了。而荣威公主那言语中的意思是有人因她没有婚嫁所以才会一再针对她……那就不难推断，最近济善堂和慈心院发生的事情，荣威公主怀疑是东宫妃派人做的。
可是，作为储君之妇、相国之女，她为何会做出这么明显的事情？似乎完全没有必要啊……
余小玉对这一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殿内的漏壶记到戌时末时，东堂内的宴会方才结束，里面的大臣家眷们鱼贯而出，余小玉也随着奴仆们到了东堂门口候着。
看到荣威公主出来之后，她便将斗篷递了过去。
荣威公主神色不明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下，见她脸上脂痕、头上钗饰并无异状，便自然地在余小玉地帮助下穿好了斗篷。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跟着人群往宣德门行走。依然如进来时一样，前后的人同她们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公主请留步！”
突然，后面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余小玉与荣威公主闻声皆停住了脚步，一同回头看了那人，余小玉瞧了那人一眼之后便礼节性地垂下了头，借着阴影藏起了自己的脸。
荣威公主余光看到了余小玉的反应，脸上朝那人端起了疏离的微笑，
“安公子，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还有五日便是下元节了，请问公主可否赏脸与安某同去雾净寺祈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