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赌坊门前,洛长庚直接对守门的壮汉道:“去告诉你们东家,就说故人之子前来送水。”
那两个壮汉冷笑,刚想骂人就见这小白脸扔过来一块银光闪闪,左边的人伸手一抓,却是个约有二两重的银子。
当即脸一变,堆上笑,“公子,你稍等。”给右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他便进了赌坊。
洛长庚没理二人的眉来眼去,负起双手看着渐渐西垂的金乌,炙阳如火,却难以融化他眸中的黑冰。
关夭夭却是好奇的凑过来,“你刚刚说的是暗语吧?送什么水啊?”
“既然知道是暗语,就不要问!”洛长庚长眉几不可见的一皱,那点伤怀如风般飘散。
“不问就不问!”关夭夭哼了一声,却又不怀好意道:“想不到你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却和这种地方有牵扯。”
洛长庚的脸色有些黑,他也不知那些旧部竟做起了这等生意,但现下也不愿意听这女人的嘲讽。
“这种地方就是你接下来的容身之所,还请板正态度!”
关夭夭怔了下,容身之所到是无所谓,可,“怎么板正态度?给它设个灵堂?”
少女娇憨的脸上故意挤出一抹瘆人的笑,挑着眉看他。
“你……”洛长庚面上浮现恼意,正要训她两句,赌坊里面却忽拉拉涌出一大群人。
为首是个四十左右的壮汉,露着黝黑的胸脯,头发乱糟糟在头顶挽了一个髻,左眼一条伤疤让人望而生畏。
他打量着门口的两个后生,目光最后停在洛长庚身上,抱拳躬身,“属下暗部穆玖,请问公子从何处来?”
洛长庚看着面前的人,并未见过,却仍是稳稳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开口,“伶仃冰水终入海。”
然后从取出一个吊着黑色坠子的红绳递过去。那坠子是个指肚儿大小的箱形,四角圆滑,黑色箱体上画着复杂的紫纹。
穆玖怔了下,泛着凶光的双眼一眯,接过坠子仔细看过后,重新在洛长庚脸上转了一圈,将吊坠归还。
然后便单膝跪倒,恭敬谦卑,“拜见少主!”
跟在穆玖身后的众人虽然不晓得怎么回事,却也随着他一同跪倒,呼拉拉一片。
关夭夭的眼都直了,“你是什么少主?”这些手下全都恶形恶状的,该不会是哪里的土匪吧?
洛长庚现在可没时间理会她,对着穆玖一抬手,“寻个稳妥的地方再说话。”
穆玖闻声起身,恭首道:“谨遵少主令!请随属下来。”
二人随着他从赌坊旁边的巷子穿过,走了一段路后,在一座雕梁画栋,朱漆门楼的宅子前停下。
“少主,这是小人的家宅,还请屈尊入内歇息。”穆玖命人去叫开门,侧过身拱手让路。
关夭夭只觉得这宅子的青砖都比城墙上的板整,石狮子也炯炯有神,大门比那江鹤楼还排场。
就这,还屈尊?诧异的朝洛长庚看去,他到底是什么人?
洛长庚却是一脸平淡,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抬脚轻踏,率先进入了朱门大宅。
牡丹影壁,穿花庭院,窗明几净的堂屋里,红松桌椅博古架,青花瓷瓶猛虎图。
“少主,请上座!”
穆玖请洛长庚坐到主位,将其他人打发走,唤了婢女上茶,屋子里除了这对主仆,就只剩四处看稀奇的关夭夭。
“这位姑娘是?”吃不准关夭夭的身份,穆玖看向这位突然寻上门的主子。
拨了拨盏中的茶叶,洛长庚又将杯子放下,是上好的龙井,可惜,是陈年的茶。
“她叫夭夭。”
只这一句,再没了其他的介绍。
穆玖以为这是少主贴身伺候的屋里人,可看到关夭夭大马金刀的靠坐在椅子上,一张平凡的脸上眼睛骨碌碌四处乱转,又觉得不像。
就这长相这个眼力件儿,在他这儿连烧火丫环都不要!但到底是主子领来的,而且这么没规矩也没被训斥,他便有了底。
“那属下叫人带夭夭姑娘下去安置?”
“嗯。”在洛长庚心里,关夭夭虽然不是丫环,但她也没资格知道自己的秘密。
关夭夭一连几天在山中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到了繁华的县城,自然是想好好松泛一下的,此时到了不用花钱的穆府更是高兴。
“洛长庚,让人给我烧些洗澡水,还有换洗衣服和吃的东西。”她是半点儿都不客气。
穆玖惊讶的瞪大了眼,脸上的疤抖了几抖,再看这位少主,却是没恼,这是好脾气?
“哼!”洛长庚绷着脸,面无表情,拢在袖中的的手指动了下,淡声对穆玖道:“去办吧。”
“是。”无论穆玖心中如何惊讶,还是吩咐了下去。
屋中仅剩这对新认的主仆,穆玖再次跪倒,“还请少主多留几日,待属下召集其他兄弟来供少主驱使!”
洛长庚缓了脸色,“起吧,我此番前来确是有事要你们相助。只是不知,冷家旧部还剩多少人?”
穆玖顿了下,眼睑半阖略作思索道:“当年花虎岭冷帅遇难,大多弟兄战死,只少数人活了下来,不足十人。”
“只这些吗?”洛长庚有些失望,掌心用力握住座椅的扶手,当年冷家势大,培养的这些影卫可不止三百人!
“是,而且属下只能联系到两人。”
洛长庚剑眉一蹙,只两人怕是少了些。“你可知其他联络点在哪里?”
穆玖抬头飞快的看了这位少主一眼,复又垂下头,“回少主,据属下所知,现在挂着冷家暗号的就属下一人!”
“就你一个?!那其他人……”洛长庚话未说完便闭了嘴。
冷家早已经倾覆,早年间自己这个流有冷家最后血脉的人也是毫无作为,又凭什么让别人信服追随。
只是,这个结果可不太好,洛长庚心头涌上几分烦燥,他一路逃亡,随从死的死散的散,否则也不会落到花夭夭手里。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冷家旧部,却告诉他基本无人可用?!
——
关夭夭可不知道洛长庚的烦恼,此时的她正泡在浴桶里拨弄着水面上的花瓣玩。
热气袅袅中,红色的花浮浮沉沉,将几瓣浸了水的花瓣弹走,惊起一串涟漪,她看着有些出神。
及至水渐渐冷去,门外传来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