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满满当当的遗憾
书名: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作者:颦颦 本章字数:3093字 发布时间:2020-07-10

  (一)

  十一月份的时候,武汉的天气就很冷,是兼具潮湿的阴冷和干燥的刺骨。温鸾樱的腿不好,每到这个季节,膝盖里面就像有针在扎骨头,只重不轻,均匀密布的铺在整个骨头横截面。

  但是十一月份的武汉,有满江的芦苇摇曳,亭亭玉立作出各种姿态。

  陆嘉卉提出要带她去江滩看芦苇的时候,温鸾樱没有一点惊讶。他于她而言,百发百中,拿捏得死死的。

  风一吹,整片芦苇都相互拉着手与之抗衡,即便团结就是力量,可终究躲不掉命运的捉弄,结得满满当当的果实就被吹得七零八落,

  温鸾樱想:芦苇梗会难过的吧,一个夏季孕育的生命就这样被吹走,被迫妻离子散。

  芦苇在跳不快乐的舞,有满满当当的遗憾。

  她的感伤情绪过于泛滥,又有强烈的共情能力,有些决定总是不自觉地跑出来。

  只此一瞬间,温鸾樱觉得下一秒可能就会不受控制地哭出来。她别过脸,眯起眼睛,赠予风一个肆虐的机会,搅得眼睛酸胀。

  嘴里乱入涩涩的细毛,是幸存的芦苇,温鸾樱用指尖准确无误地捻出来,一根黄色的根茎延伸出无数根肉眼瞧不清楚的白色絮絮,抬起手停在空气中,被眼睛揉成一点迷雾,一松手就被稳稳地扔进江里,幸运的话,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陆嘉卉,会不会有一天我也找不到你。”

  毫无厘头的话——不懂的人会嗤之一笑,不放在心上。

  “不会。”

  “为什么?”不受控制说出来的话,让她后悔。

  他的眼里潦起大雾,潮湿、又异常坚定,“因为,我不会把你丢下。”

  温鸾樱就这样眺望,一层一层往前阔大视线,远处的白茫茫了无天际。盯着一处白色,直直地投射视线,眼圈就开始变红,她不想无理取闹,所以移开了视线,用眨眼来缓冲眼睛里的枯涩。

  她和二十一世纪的时代气息相排斥,像文艺时期遗留下来的产物。因此,她常常不快乐,常常沉闷郁结。她看着陆嘉卉的时候,时常觉得他是同她一起下地狱的影子,解救不成,就和她一起堕落。

  作为一个特别的人,她看见了陆嘉卉影子里不被知晓的秘密,她未曾循循善诱让他一字不漏从实招来,她只用眼睛看,就能看见他浑身散发正义的身躯背面有着怎样的阴翳。他擅长用已有的众所周知的美德来装饰粗粝,使之成为一个原本该呈现的人。在很多个梦回千转和不满现状的夜晚,他的身体因着道德和本性的不同而充盈,直渐膨胀撕裂,细碎的尸体洒在空中,回旋般跌落,而后又再次完整地拼接组合在一起,一个趋同与原先模样又全新的他再次出现。

  回家的时候,她吃了最爱的干锅牛蛙,喝了 coco 奶茶三兄弟,去二手书店淘了一本残页的《人间词话》。她说:“陆嘉卉,我这辈子最勇敢的一次就是坚定的选择了你。”

  她还说:“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江边的风有些大,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听清楚,但是她知道,即便是不说,他也明白。

  (二)

  李晨露接到医院临时休假的通知和站在门口听见父亲和罗翰飞讲话内容时情绪起伏一样大,像正午的操场,血气方刚的男孩们追逐一个篮球,时而伴随着最热烈的呼唤声被抛向最高点,时而夹着失望的唏嘘声落下来。

  “李哥,已经和那边联系好了,一切妥当。”罗翰飞站在旁边说。

  “要不是这里抓得紧,我也不会冒险。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心里难免不安。”李喜才背对着李晨露,声音陌生得恍如隔世。

  “李哥,要是觉得不妥,咱不去算了。”罗翰飞劝谏。

  “翰飞,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我退缩?这一次,我们就干一票大的。”突然严厉的声音让李晨露仿佛置身冰窖,周围涌起层层寒烟。

  “爸,我回来了。”她突然地打断,更多的是害怕听到接下来的对话。

  推门声响起的时候,李喜才和罗翰飞回头。也许是不速之客的到来打扰了正在筹谋的计划,罗翰飞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快速地应声掩饰着刚刚露出的马脚,“李晨露回来了。”

  换鞋,倒水,瘫坐在沙发上,一切如旧,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嗯,回来了。爸,要去哪?”如果不注意拿水杯的手微微颤抖,整套动作都行云流水,漫不经心的问句,轻车熟路地试探。

  “和之前一样,出差,这次走得远一些。”父女俩人都像不专业的演员,各自小心翼翼地在舞台施展,用台词试探爆发的临界点。

  像一根细刺沾在袖口,转动手腕无意地碰撞,引来一阵阵疼痛,干燥的皮肤触碰到没有生命的尖锐物,像一场无声的较量。

  ——他依旧闭口不提,没有要解释的前兆。

  “还有呢?您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李晨露放下水杯,杯底与玻璃桌碰撞出不小的声音,以示生气。

  “吃饭了吗?想吃什么叫翰飞做。”李喜才很自然地带过话题,很显然,他已经作出退让,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情绪只有到达临界点时才会爆发,在这之前通过不断地酝酿来支撑最后一刻的威风,好像经过如此长时间的说服自己,最后造成的一切后果都会情有可原。

  李晨露闭上眼睛,嘴角微微发抖向下垂着。“爸,这么多年了,您都不打算告诉我,到底是不想让我趟您的浑水,还是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么多年的忍耐与不解都在这一刻爆发。

  罗翰飞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在呐喊:“李晨露,你过分了,谁都可以怀疑,唯独只有你爸不能怀疑。”

  李喜才招手,用肢体宣告这场闹剧到此结束:“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别想一些无用的事情。”

  李晨露关上门,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打湿耳后的床单。

  ——手酸软无力,使不上任何力气。

  ——突然一哆嗦,袖口的刺直直地扎进皮肤。

  这一哆嗦,用什么例子形容更贴切?就好比手指碰到盛满开水的热水壶的铝壁,短暂性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神经细胞都聚精会神地体会肉体的疼痛,刺痛滚烫。

  夜幕降临,李喜才吩咐罗翰飞,“明天你找个地势好安静的地方以李晨露的名义买一套房子。”

  “好的,李哥。”

  “虽说万事都准备好了,但有些东西还是要预备好。我不确定,有一天我进去之后,卡里的钱是否会被上缴,我能给她的太少了。”

  人有了软肋之后,总会做两手准备。罗翰飞看着他,总觉得他如今说话的语气像是对现实作出的承让,或许这么多年,他早有预料,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原先的他势不可挡,千钧一发的时刻也能脱险。

  “李哥,时候不早了。”他提醒他早些休息。

  “翰飞,这一次,你就不要跟着我一起了。”

  “李哥,无论你怎么推辞,这一次,我一定要跟着你。”罗翰飞有他的坚持,任何时候他都不会违背李喜才的意思,只有这次他一再顶撞,“当年是你给了我生命,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跟着你。”

  李喜才走近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

  袁青临说,最近医院不太平;陆嘉卉说,最近警局不太平。

  温鸾樱最近失眠得严重,全身心地抗糖,定时定点吞食着中药,褐色的乳液进入胃里后咕噜咕噜冒泡泡。她想:等忙过这段时间就去医院看看。

  大半年的时间,还没有熟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呛鼻的味道和带着悲痛的脸庞总是一同出现,像有声电影带着解说,一帧镜头一句旁白,无限的放大人间疾苦。

  “今天一位患者,肺部大面积损坏,心脏功能都已经枯竭,怕是要油尽灯枯。”袁青临叙述着病情,对这条生命作着最后的完结,盖棺定论。

  还未来得及答话,就有护士从门外进来反馈情况。

  “袁医生,二号床已无生命体征。”小护士重复死者生命最后的状态。

  “好的,通知家属,清理遗物。”波澜不惊的语气,有条不紊的安排。

  袁青临成熟了许多,不再像第一次面对死人那样自责难过。他早该明白,人定胜天是世人留给自己心里安慰的最后一条退路,他们打着至高的唯心主义整日麻痹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些说不清是谎言还是真实的话就变成了事实。

  ——其实,不过是他们编造出来假如有一天一败涂地狼狈凌乱退场的说辞。

  除了殡仪馆,医院是见证死者数量最多的机构。

  夜深的时候,医院笼罩着神秘的气息。

  除了拖地的阿姨,一整条安静的过道。地砖上还有未擦干的水渍,月亮照着半条过道,一半明一半暗。近处,隐着白茫茫的银色,只看得见墙壁,垃圾桶的轮廓;最深处,有沉重地呼吸声苟延残喘,万念灰灭。

  熄灯了。连同着最后一丝锁门的声音消失在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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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小的预告~下一章也是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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