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不明小路的尽头是一栋豪华别墅,魏菀抱着胳膊站在前面,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她有些发颤的纤细的手,终于推开了那道厚重的木门。
迎面砸来的是一个昂贵的水晶烟灰缸。
“去哪了!”方水晴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疯了一般嘶吼着。
魏菀面无表情地将买好的饭菜放在桌上,收拾起来散落一地的杂物,又摸了摸被砸出印子的墙纸,面对这样的方水晴,已有三年。
她出国之后回来,母亲跟那个沈叔叔闹掰了,正室找上门,二话不说拽着母亲的头发就给狠狠揍了一顿,连带着一旁漠然望着一切的魏菀一起,骂得狗血喷头。方水晴怒了,拎着手边的花瓶就跟那女人扭打在一起,结局就是她被送进了公安局,然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方水晴本是没疯的,可是在精神病院的那两年却实打实地将她给磨疯了。
方水晴宛如一块被用烂了的脏抹布,被沈云峰丢在了这个老房子里。
她无力反抗,尽管魏菀心里知道不管是公安局还是精神病院,都是那个沈叔叔的手笔,她还是无力反抗。好歹他是留了些的,好歹他还将方水晴放了出来,给了房子和钱。魏菀觉得这就够了,自己劝了这么些年都没能让母亲在这条错路上停下,以这样的结局结束也未免不是一个好的终点,总比把命都磨没了的好。
“我让你去找沈云峰那个王八蛋!你去找他!”方水晴又抓起手边散落的衣服,疯狂地四处乱扔。
魏菀不说话,只是一件一件地捡起来,坐在她身边安静地叠好。
一巴掌落在脸上,碎发被那阵凌厉的风卷进了她的嘴里。
方水晴打完,忽然整个人跪在了地上,搓着手求她,疯狂的目光仿佛要把魏菀拉向地狱:“求你了呀,我的乖女儿,你去找那个王八蛋,实在不行你去找他儿子,你去找他儿子然后杀了他!”她蓦地站起来,尖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你去,你去!”她推搡着魏菀单薄的肩膀,将她推向门口。
“砰”。
这道厚重的木门隔绝了方水晴歇斯底里的怒火,也隔绝了魏菀快要爆发的情绪。她无力地闭上双眼,转身,无力地跨下台阶。
“魏菀。”
她身子一顿,抬眼,看见沈綦年穿着刚下班的西装站在他那辆豪华轿跑旁边。
“走,带你去吃东西。”他拉开车门。
对于沈綦年,魏菀有着无可诉说的复杂情绪。她见识了沈云峰手段的狠毒和变态,可沈綦年却……她只是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父亲的教育之下,沈綦年居然能看起来如此温柔如水。
可他到底是那个人的儿子。
魏菀和方水晴,一个费尽心思想要逃离,一个究其一生都被捆绑在沈家,可到底是逃不掉。
魏菀被送进了车里。她缓缓搓了搓胳膊,车里冷得吓人。
“我下班,想着你肯定在这就来了。”他替魏菀系上安全带,那股沉沉的檀香扑面而来,不舒服的距离让魏菀整个人都朝椅背上缩。
“我不饿,这个点了,送我回家吧。”她望向窗外,幻想自己已经随着视线逃离了这辆车黑色疾驰的车。
“距离我上次见你又瘦了,就当夜宵加餐,别拒绝我。”
魏菀身子一紧,她本能地恐惧沈綦年加重的最后四个字:别拒绝我。当年她被塞进车里时,电话里的沈云峰也是这么说的,语调,语气,一模一样。
她几乎没有余地地跟沈綦年进了他开的餐厅。
“吃三文鱼吧。”他将魏菀面前的菜单抽走,递给服务员。
魏菀本要翻阅菜单的手停滞一下,随即放下。
“方……阿姨最近怎么样了,病情加重了吗?”
魏菀望着他,明明是拜他父母所赐,他却能置身事外,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我改日再叫人送点药过去吧,听说新的药效果会好些。”他给魏菀倒了温水,继续说:“辛苦你了,小区高层住着不舒服的话和我说,我给你换别墅,刚好有几间空着的在市里,平时出去也方便。”
“沈綦年,我不是你包养的小姐,这些事做到这就够了。”魏菀从沈綦年手中拿过杯子,转手替他倒水,然后将沈綦年倒的那杯推回给他,自己留着手上的。
他扬了扬漠然的双眼:“我知道,我父母对你们家做了不好的事,所以你不要一直拒绝我,魏菀,我在对你好。”
魏菀很快回道:“你真知道吗?”
和魏菀说话,沈綦年做好了说一句被噎一句的准备,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你母亲破坏了我的家庭在先。”
“所以这么多年来不管是我妈的事,还是你们家对我做的事,我从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方水晴疯成这样,一代人的恩怨报应到如此也该停了,可偏偏沈母用尽手段,压得魏菀找不到工作,压得她无处可去,就当子还母债,她魏菀也认了,但沈綦年整天跑来找她做什么?嫌和沈家的纠缠还不够吗?
这顿饭在魏菀的咄咄逼人之下沉默着结束,沈綦年插着口袋望着那抹身影走进公寓电梯,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个瞬间,她也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
直到电梯门彻底关闭,沈綦年的脖子爆出青筋,他一甩手,重重地把手机摔烂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