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娘什么话都没说,只将那人牢牢地抱在了怀中。
可下一秒,怀中人却是突然神情懵怔地将她一把推开,继而眼神坚毅地就朝着医馆外走去。
“你去哪里?”
钱大娘一把拉住了寤歌,直觉告诉她,这孩子在做一个很危险的决定。
寤歌抬了下眼,随即又连忙将视线移了开。
“问你呢?你到底要去哪?”钱大娘声音陡然拔高,语气明显急了起来。
寤歌握了握拳,手中使劲将胳膊抽了开。
“皇宫。”
她声音并不大,但没人能否定她话语中的坚决。
皇宫?
钱大娘愣了愣,等她回过神来时那人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她急忙地往街道上跑去,四处张望,可哪还有那人的影子?
“孩子,你不要做傻事啊!那个地方不是你能进的啊!”钱大娘对着空中大声嘶喊,心里是急得不行。
这声叮嘱寤歌自然是听到了的,她的脚步微顿,继而毫不犹豫地朝着皇城的方向走去。
*
寤歌侧身站在承天门附近的胭脂摊边抬头仰望,等待着夜幕的渐渐降临。
承天门,朱雀街连接皇宫的尽头,为黎城皇宫的正大门。它已然见证了大兴无数次的兴衰更替。
曾经,吕嫣然远赴白单和亲,这里是为起点;
曾经,数万学子血跪于城门前,讨伐她这个罪行累累的恶人。
曾经,一道道吃血的旨意从里侧传来
……
它鲜红炫目,它巍峨肃穆,可它更像个庞然怪物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张大个血盆大口向她袭来。
寤歌腿脚一软,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她连忙扶着身边的胭脂摊将身子稳住。
“姑娘你怎么呢,没事吧?”本在收拾摊子的大娘亦被她这突然的状况吓了一大跳,连忙关切地问道。
是啊!她这是怎么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却被一扇宫门吓得连脚都站不住了。
“没事!没站稳。”寤歌平复了下心情,视线落在了那大娘的身上,“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
“这不是明日我那死丫头和我外甥要回娘家了吗?我可不得早点回去将家里收拾收拾。”大娘虽然嘴上满是嫌弃,但脸上的笑意却无法遮掩,“我跟她说啊,这嫁了人就不要老是往娘家跑,她婆婆会有意见的。可她偏不,她说一年也就这元日能回来住上几天,她还嫌少了呢!”
寤歌笑了笑没说话,反而是那大娘眼眶突然泛红起来,“一年虽然只能回来这么一次,但总有个盼头不是。不像我隔壁家的那婶子,因女儿嫁去了外地,已有五年不曾见过面了!”
大娘将摊子收拾完后就走了,寤歌站在原地愣愣出神。她抬头朝皇宫方向看了一眼,继而转头朝西方而去。
越走越远,承天门那三个大字,不一会儿就被她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
在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彻底落下山时,长公主府来了一位意料来客。
那人没走正门,她趁侍卫换防的间隙,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处院子面前。
眼见着她将帽毡脱下,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这人,可不正是寤歌吗?
也就在这时,寤歌刚准备继续向前,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然横在了她的面前。
“长公主府岂是你说闯就想闯的?”
寤歌偏头朝那人看去,神情镇定,显然对于来人的出现毫不意外。
“风姐姐,我找长公主有急事!”
“那也不是你擅闯府宅的借口!”很明显风儿并不吃这套。
“可不这样,我根本进不来啊!”寤歌说着身子一弯,从剑下而过。
可等她刚将身子直起来时,那柄长剑又锲而不舍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风姐姐,我不想出手!”寤歌偏了偏头,她其实亦能感觉到这长剑对她并没有杀意。
风儿朝门内看了一眼,面色有些许纠结,“公主正在会客,你不方便进去!”
哪想她这话音刚落,那紧闭的房门却是突然从里侧被人打了开。
寤歌见到那人瞳孔骤然变大,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
姬焱?他怎么在这?风姐姐口中所说的客人指的就是他吗?
她心中虽有百般疑问,但临到此时却是一句话都问不出口。
她虽然一直知道这两人私下有所交集,但真的当场见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屋子里点着烛火,客桌上正放着一盏茶。杯盖微微移位,可见主人盖上去时心绪有些慌乱。
寤歌朝姬焱瞟了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主位之人上。
“烦请长公主施以援手!”寤歌说着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
“寤歌,你这是出什么事呢?”身旁传来了姬焱急切的担忧声,寤歌没理,她这会儿不想同他说话。
“哦?何事呀?”吕嫣然冲着姬焱挑了挑眉,眼底满是看好戏的表情。
寤歌起身站立,将来意表明。
“烦请长公主带我入宫!”
“哦!这又是为何?”吕嫣然听到这,顿感有趣,连忙将腰背挺直起来。
“奴婢今日得知,表妹石柳儿现已入宫为妃,我……想进宫见她一面。”寤歌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过几日就是元日佳节,依旧制,君上会邀群臣百官入宫门共享百宴。而长公主贵为皇亲,可自带两名贴身婢女随身伺候。故特来恳求!”
“原来是想假扮我的婢女去见柳妃一面啊?”吕嫣然说着将视线朝姬焱投去,嘴角微勾,说出来的话暗含深意,“姬焱,你说我们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要用柳妃来威胁这丫头就范呢?若是如此,这丫头或许早就上我们这条贼船了!”
寤歌一听,立马满脸怒意地朝姬焱望去。那模样,倒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
“不是,我没有!我……”姬焱简直是有口难辨,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让寤歌卷入其中好吗?
他如果真有此想法,又怎会让他们的计划如此艰难!
“呵呵呵……”吕嫣然突然捧腹大笑起来,银铃般地笑声响起,话语中满是揶揄,“姬大人,你见到这江荣,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手足无措的愣头青?有趣!有趣!着实有趣!”
姬焱一脸黑线,这人果然一如既往的行事乖张啊!
风儿这时从外边走来,她来到吕嫣然的身边给她奉了一杯茶,并有意无意地瞟了她一眼。
最神奇的事出现了,本笑得花枝招展的吕嫣然笑容立马一收,她轻咳嗽了声,嘴角撇了撇,只道无趣。
“元日啊……?”
“不行!”
吕嫣然刚一开口,立即就被姬焱否决。
“为什么不行?”寤歌正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了,这会儿姬焱一拒绝,她立马就炸了。
姬焱抿了抿唇没有答话,反而是吕嫣然受不了两人磨磨唧唧的样,率先将原因告知。
“元日宴那天,丘孜使臣亦受邀其列……”说到这吕嫣然突然停顿。
“所以呢?”寤歌连忙问道。
“那日啊!会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呢!”吕嫣然斜躺在铺着狐裘坐垫的大木椅上,说着脖子亦朝姬焱那边昂了昂,“这小子啊,担心你枉然进入皇城,出什么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