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佳节，塔外是万家团聚，烟火通明。聂舞衣看着眼前黑白交错的棋局，轻敲着手中白子。
“舞衣，在想什么？”阅无心跪坐到了棋盘另一边。
聂舞衣没有抬头，将手中棋子放入棋局，可惜仍是毫无活路：“风执业和系执业情况如何？”
“小风保下了性命，根基元功严重损耗，系执业稍好些，但也不可贸然动用真元，如今两人与林宗主都在莲池秘境静养。”阅无心看了看面前的棋局，黑棋已是大成胜势，只需再有一步便可将白子围死。
聂舞衣点了点头，将棋子一颗颗捡回棋盒：“新春佳节，不去和留守的学生一起吗？”
“舞衣你不也没去？”阅无心看着聂舞衣，最终只能叹气，“你的伤势不轻，多加休息才是，儒门之事我与萧执业处理便是。”
“我无碍。”聂舞衣在棋盘天元位置摆下了一颗白子，便没有再落子，“神霄宗上下几近灭门，神州明面上的圣辉修者只剩下寥寥数人，多事之秋，我如何静得下心呐。”
阅无心低头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的确，这一年来随着老师的离去，印先生续订儒门天契后，我们与暗渊的战斗便接连遇到噬业，魂蝶，幽谷的凤宣，北冥玄武，神霄宗内黑气改造出的怪物。”
聂舞衣看着天元位的白子：“印先生文风谷斩噬业，圣言佛子舍身净魂蝶。幽谷被暗火封闭情况不明，北冥玄武一事也是由轩尘先生出手方才救下风执业。神霄一行我们诸多算计，甚至还有系执业前来援助，但如果不是印先生和名唤翎的侠士，我们恐怕都得葬身神霄山成为黑气的养料。 。”
“这次暗渊又有三团黑气进入神州，其中一团化为手使单锋少年，实力深不可测。”阅无心从袖中取出一卷画，摊开在地面。
聂舞衣看了看纸上所化的身穿绣有龙坠九天少年人：“萧执业曾与其交手，比之天璇如何？”
“要更强。”
短短三个字，让两人沉默许久。
“二位，新春佳节怎么都在塔顶皱眉？ ”萧潇怀抱瑶琴缓步走上塔顶，择了窗台边的位置坐下。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太依靠印先生了？”聂舞衣抬手将棋盘上的白子遮住，“如果印先生突然离开，或者如这次一样被分隔两个战场，凭现在的我们真的能抵挡暗渊吗？”
萧潇手按琴弦，目光却是看向塔外：“三教苦弱，圣辉境修者又岂是易于？”
阅无心也看去，正是千万盏孔明灯冉冉升空，漆黑夜色被这万家灯火意照亮。
“我们经历过逃亡，见识过暗渊来临，知晓黑气的手段。所以，我们更不愿意让苍生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聂舞衣收手，棋盘上仍是只有天元一颗白子，“我要打开莲池秘境，彻底解放正气书册。”
“将希望寄托后来者吗？”阅无心看着聂舞衣，眼中不解神色浓郁了数分。
聂舞衣摇头，直盯着天元处的白子，“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我手中就解决暗渊，让学生和天下苍生不受侵蚀吞噬之苦。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论是儒家还是天下，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
“非要如此吗？我们……”萧潇也望了过来，有些不甘，“我们还能撑下去的。”
“可暗渊不会给我们的成长的机会！”聂舞衣掀飞棋盘，“这一年来，除了我们六人借续订天契之力突破圣辉以外，儒家没有一人能在不被黑气侵蚀的情况到达圣辉境！莲池秘境封闭万年，其中没有足够的灵气能支撑一个人登临圣辉！可一旦进入神州，黑气形成的心魔劫就会瞬间降临，无论破境于否都会被黑气凭依！”
“若要莲池秘境融入神州，正气书册化正气归与天地，两界破壁冲击之罡力，至宝损毁时的爆乱灵气便要由你一人受之。”阅无心看了看被掀飞的棋盘，落了一地的棋子，再次看向聂舞衣，“唯一的结果就是，魂飞魄散，身识皆消！”
“唯有如此！面对暗渊，儒家才有一线生机！治下百姓才有一线生机！”聂舞衣指着塔外，指着外面的万家灯火。
阅无心沉默了。
萧潇也沉默了，只有手指无规则拨动琴弦的声音。
聂舞衣身后空间虚幻，莲池荷香飘出，她起身：“我会在莲池闭关三月，三月之后，散正气于天下！”说罢，转身进入莲池，空间恢复平静。
塔顶，只有萧潇和阅无心二人。
“她既决意如此，我们拦不住她，谁也拦不住她。”阅无心缓缓起身，将棋盘和棋子收起，“我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先告辞了。”言罢，下塔离去。
萧潇一人静坐良久，琴声凄切。
江南之地多山清水秀之地，风知雨今日没有负剑，拎了一壶酒坐在山顶的坟前。
石碑上的刻字，让人感觉一股凌厉的剑气。亚父启春秋之衣冠冢，子，风知雨刻。
酒尚温，人悲凉。
“身为儒者，竟成了暗渊助力，若非轩尘先生出手，恐已酿成大祸。亚父，知雨给您丢人了。”
风知雨掏出两个杯子，将一杯倒满放在墓前，另一杯为自己斟满一饮而尽。
“亚父，暗渊的实力越来越强大，知雨很怕，怕护不住姐姐，护不住门下学子。”
夜风微寒，风知雨看着墓碑，自斟自饮。
忽然，风知雨眼神一冷，指尖凝气冷声喝道：“是谁！出来！”
“冷静冷静，是拙者。”系未端一手提烧鸡，一手拎酒袋，从山道处现身，“拙者也没藏啊，先把剑气散了，让人看到了还以为儒门内斗呢。”
看清来人，风知雨散了剑气，再次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系执业伤得不轻，不在莲池静养，来此作甚。”
“学海无涯新春休学，学子大多回家探亲，留守的也都有职务在身。倒是拙者，成了闲人一个。”系未端提了提手中的鸡，“本想在莲池中寻你交流一下病情，可去找你的时候屋内空空。问了阅执业，才知道大概是在此，便买了烧鸡和酒寻你共饮。”
风知雨再度倒上一杯，放到嘴边又搁下了：“惭愧，舍弃战友独自逃离，反而身陷囹圄，导致情报延误战局失利。”
“遇贤在小武手中接到了拙者的配剑，顺便还寻回了你的玉佩。”系未端将酒袋挂在腰间，从怀中掏出玉佩轻轻一扔，一股柔和内元将玉佩送向风知雨。
风知雨起身接过：“多谢。”
系未端摇摇头：“说谢便是见外了，一个人喝酒多是苦闷苦酒，醉生梦死不得自然。两个人就不一样了，酣醉人生，当是畅快淋漓。”
“魂蝶一事，多谢。”风知雨看了看墓碑，还是道了声谢。
“启执业是我们六人之中，除了舞衣外根基最深厚之人，拙者从未想过会是他先卫道而死。”系未端也坐到了墓碑前，将一半的烧鸡放在供奉处。
“亚父他，”风知雨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沉默下来。
系未端将剩下的一个鸡腿撕给风知雨：“我入学三百年，入学时启执业就是学长。先生不在学海时，便是他代师授业。对拙者来说亦师亦友，而且魂蝶身怀的万灵业力是圣言佛子舍身化怨，我们只是做些锦上添花的事，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风知雨舍了酒杯，提壶开灌。
系未端笑着摇头，等到风知雨将小壶中的残酒喝光后把酒袋递了过去：“酒有的是，就怕你喝不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