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的声响颇有些吓人,她循声看去,对上一双溢满疑惑的眼睛。
这个女生叫文婷,眉目清秀,脸上带着婴儿肥,她的声音很细很轻柔,似乎能包容一切美好与不美好。
“诶,你怎么回来了?”
这个时间点寄宿生一般在宿舍洗澡或者洗衣服,要不就是出校去放风,很少有人会来教室。
她喜欢呆在教室,关了灯,站在走廊。登高望远,与平日见的风景总有些不同。
文婷没有与她攀谈的打算,径直走进教室,“水卡忘拿了。你不去吃饭吗?”
“等一下去吃。”
两人不算很熟,到底是一个寝室的人,见了还是会说几句话,好像这样做就不会显得自己格格不入。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人总喜欢这样,制定了规则,又默认出潜规则。规则是规则,是摆着给人看的,潜规则才是大家所奉行的规则。
两人略有些敷衍的交谈点到为止。
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富有压迫感,风把树叶吹落在地上,又从地上卷起。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还是现在赶去吃饭比较好。她念头闪过就立马付诸实践。
拿饭卡的时候又将放在桌上的校服拿着,衣服摸在手里还有些湿,连带着垫在桌面的书也皱巴巴的。
将衣服送回寝室,再去食堂吃饭。
刚来学校的时候,新鲜感加上阿姨们的关照,总觉得食堂的饭菜不输于家里的饭菜。只是新鲜感一过,入口的饭菜已经深受嫌弃。
菜没变,厨师也没变,变得是人罢了。
吃完饭准备回教室,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她没拿宿舍钥匙,又是自己锁的门,寝室肯定是进不去的。
吃饭没带伞,元希杭靠在出口的墙,望着大雨摇了摇头。
迟穆撑着一把黑伞去教室,踏上台阶收了伞,不经意瞥见了一抹身影。她从雨中走来,没有打伞,头发被淋得湿漉漉的。
他收伞的动作停了,又将伞撑开,向那抹身影走近。
“怎么又淋雨了?”
女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眼眸雾蒙蒙一片。她的眼睛、眉毛刘海都在滴水。
为什么不知道向周围的人寻求帮助?他想问的话还是消失在唇齿间。
两人撑着一把伞回了教学楼。
“谢谢。”女生的声音闷闷的,像被堵住的笛子。
看着女生像个柱子杵在楼梯口,低着头,恹恹的,他不觉出声:
“多喝些热水,雨很凉,容易感冒。”
说完就一人上了楼梯。
元希杭等到男生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才猛地抬头,四周空荡荡的。
她嗫嚅了很久,她想问,为什么要对一个不相关的人这么好。
终究所有的话都化为一声叹息。
提前的月考来势汹汹,本来想着趁艺术节松一口气的众人像安上发条,恨不得一口气背完所有知识。
还有一周就要考试了,晚自习比以往都要安静,只听见笔尖在纸上的摩擦声。
总共九科,复习起来有些吃力,特别是理科,看着一堆的习题头皮发麻。
她翻开布置的物理作业,写了没几个题就开始分神,在草稿纸上胡乱画圈圈。
晚自习连着两个半小时,时间一长,从一开始的浮躁也慢慢进入状态。
教室更安静了。
其实政治历史地理生物语文英语这些偏于记忆内容,对她而言只要花费时间多,是可以慢慢提高的。而物理化学数学这些,不仅要记,还得会做,无异于灭顶之灾。
下晚自习后,雨停了,她依着以往习惯,又去跑道上散步。
跑道后面是体育室,周围围了一大半的栏杆,栏杆后又种了树。几个路灯原本就暗淡,被树叶遮挡,更加昏暗。跑道前面是主 席台,中间隔了四个篮球场。主 席台边的灯明亮,弥补了跑道光线昏暗的问题。
走一小半圈,刚好碰见一个熟悉的人。
不算碰见,她像个猥琐的尾随者亦步亦趋跟着,踏着自己孤独的影子。所幸那人并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夜色正浓,昏暗的光线给周围加了高糊滤镜,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人。
有些人,只须一个身影,你就知道是谁。不是视力过人,而是太熟悉,熟悉到他只要一个动作就知道要做什么。
他和一个女孩关系密切。
元希杭很久之前就听季小文说过。
季小文和她是关系亲近的朋友,以前两个人常常泡在图书馆看小说。
“我们这是革 命友谊。”
那天填完高中意向表,她们俩躺在草地上。月光冷冷照射,有星星忽明忽暗。
她偏头,看见季小文的侧脸。
季小文很白,像一块精细呵护的温玉,晶莹剔透。月光照在她脸上,映出柔柔的光。
两人目光相接,季小文又开口,“你以后可不能忘了我。”
女孩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的脸上写满认真。
“好。”
她俩不是一个学校,但一直保持联系,偶尔季小文还会说说以前同学的近况。
上个月聊天的时候,两人说到陆然,季小文说他在高中和一个女孩关系密切。
“你不知道吗?”
她有些冷淡的回了句不知道。
话题戛然而止。
同班的人里只有她和陆然在一所高中,所有人都以为两人很熟,包括季小文。
或许他们应该会在更早之前相熟。
他的排名永远在她前面一点,而这一点会让他可以在她之前选位置,这样她就可以坐在他后面。
他认真写笔记,他扭扭酸痛的脖子,他偶尔漫不经心的回头一瞥,都是她最隐秘的欢喜。
她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看了两年。
现在她又看见了那个背影,可他的身侧多了一份不和谐。
不是人不和谐,是她的心乱了。
元希杭有些无奈,终究是没有什么身份去问这件事。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过了那个身影。那是一种害怕与怀疑的交织,是想见又不敢见的恐慌。
她有时候甚至在想,他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季小文以前还取笑过她,说她有时候眼里有光,活像一只饿久了的狗见到了肉骨头。
眼里怎么会有光,眼里有个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