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把李亘的祠堂和神像都毁了,怀远帝大致不会有意愿再来禹城了。只能李亘去。
李亘的计划是要在怀远帝眼前现个真身,让他知道即使身为天子,也应该有敬畏之心。然后再行教化劝谏之事。
打砸他李亘的祠堂神像不要紧,都可以不计较,但是把百姓的性命当成手里的玩物,他不能答应。
但是如何去呢?他不能太久离魂,阿恒幼小的身体又无法担当重任。可坐以待毙,也不是他李亘的风格。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先把幽冥使者召唤出来,商量一番。实在不行,再套路套路他们,看看能不能先把那个可以自己现真身的秘术诓骗出来。
但李亘也许没有想到,幽冥使者这几日比他还愁眉苦脸。
因为大梁境内神君的祠堂和神像全部被砸,以至于香火彻底断绝这事,不是一件小事,甚至是一件稀罕事,已然惊动了天界,甚至连天君也知道了。
天君一知道,立即责令幽冥府君查明详情。幽冥府君这么一查,十二幽冥使者之中的两位锁魂使者--黑白无常,自然难脱了干系。
府君动怒,雷霆万钧,他俩瞬间就招了。只是在招供时这二位耍了个小聪明,说是李亘如今仍然残留着神君之能,常常用咒语驱使他们为其出力,他们是被迫行事。
一方陈词自然不可信,幽冥府君便派遣了另外两位幽冥使者--天命使者,前去把李亘的魂魄押来,与他们当面对质。
可是巧了,李亘这里正催动咒语召唤黑白无常,正好被天命使者抓了个现行,直接就地离魂,把他给押到幽冥之府中来了。
天命使者到府君跟前一汇报,黑白无常的供词就可信了几分,再当堂一审,没想到李亘也是够义气,直接把他二位撇的一干二净,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黑白无常就只剩下一个知情不报的小罪过了。这不免让他哥俩一边感叹又一边暗自羞愧。
如此人犯已在,事实清楚,擅自保留记忆、屡次伤及人命、数次扰乱天数,数罪并罚,九道天雷虽还不至于,但喜提三道天雷是板上钉钉了。
幽冥府君将案情始末在奏书上极快的书写着,下一步就要着使者去天宫传送。再下一步天君一批复,就可以行刑了。
三道天雷法力高的或许还可以抗过去,还有那么不少生还的概率。但是就李亘这种微末法力,魂飞魄散却没跑了。
黑白无常瞬间就慌了。他们与李亘相处日久,真真假假的也生出了几分情意,况且今日又这般讲信用脱开了他们,此时眼看着他将要被处天雷之刑,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府君容禀!”黑无常先跪了下去,“神君虽然有罪,但也有功!比如,比如他曾救死扶伤…”
“救死扶伤?哪里轮得到他?他如今按天命,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儿!天命正该咿呀学语!如果每个人都像他一样逞能,那三界会何等混乱?身为幽冥使者,这点道理还需本君再讲 ?!你们知情不报的罪责还未曾清算!”
府君声色锐如冰箭一般,吓得黑无常赶紧低下了头。白无常在一旁瑟缩着,也不敢再言,只偷偷的撇了李亘一眼。
没想到李亘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很镇定的接言道:“府君此言不差,罪仙不为自己辩驳。只是罪仙想问府君一句,何为天数?”
府君冷冷道:“天数乃天命所定之数,不可更改。”
李亘忽然笑了一声:“天命所定,不可更改,为何我一介小小罪仙,法力低微,怎么就能够轻易更改天数呢?这天数未免太脆弱了些。”
府君一滞:“你的罪名不是更改天数,是扰乱天数!晾你如今还没那本事!”
李亘又笑:“扰乱?那罪仙再问府君一句,当初罪仙李亘被贬人间,是要做人的吧?”
“自然是。”
“那么李亘要被贬人间,这也是天数吧?”
“自然是。”
“可是罪仙当日却投成了犬胎,这算不算扰乱了天数呢?若无当初错投,罪仙也不会错过胎狱,才至于未曾丧失记忆,这个罪过是不是该由当日贬罪仙下凡间的天官所负呢?”
“这…”府君被他问住,竟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天官并非有意所为,不过是巧合罢了!”
“巧合?因为一个巧合,就要轻易定罪?那天界和幽冥界未免有些草菅人命之嫌。罪仙再问府君一个问题。”
幽冥府君深感头疼:“快问!”
“罪仙此生名为宋恒,若论天数,应该不会一岁多就死了吧?可如今若把罪仙几道天雷劈死,那宋恒自然也就死了。这算不算扰乱天数呢?”
幽冥府君又被他问住,急道:“若不让他死也容易,随便找个魂魄附体就是!”
李亘反问道:“那个魂魄的天数就没有被随意扰乱吗?原来天界和幽冥界也和人间一样,奉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李亘不服!”
幽冥府君向来无喜无忧,可此时却有些沉不住气的想拍桌子:“你不服又要如何!”
“请府君在奏书上写明,罪仙李亘请求面见天君,当面陈词。”
“你!你小小罪仙还要面见天君?又将本君置于何地!”幽冥府君终于被带的又急又气。
“凡人尚可以为自己陈词,李亘虽是罪仙,可也是既定的神君。不会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被剥夺吧?”
确实,他还是既定的神君,不能草草结案。幽冥府君再无力反驳,万般无奈之下却也只能把他的要求写到了奏书里面。
如今既然还没有定罪,魂魄出来久了阿恒就得身死,李亘便又被押了回去。
好在他要召唤黑白无常之前,提前将自己关到房间里,没至于吓到爹娘和蓝一。但是此次回来,却不知何时就要被拘回天界,天君大致不会像幽冥府君那么好辩驳。
李亘掐指一算,天上一日,人间便是一年。幽冥使者送了奏书,天君再批阅了,怎么也得几个时辰,人间就是几个月过去了。
即便此次上了天庭就有去无回,他在人间至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这几个月里,他还是得靠自己行动起来。就算改变不了大梁的命运,他也得在临走前把禹城的百姓救出来,把蒙冤的里正救出来。
李亘很是琢磨了一番,既然如今没有幽冥使者相助,他无法离魂,那只能派小阿恒登场了。
而想要吸引怀远帝,还有什么比一个通灵的道士更能打动他呢?
如果一个仅一岁多的通灵的道士呢?
他需要孤注一掷,赌上一把。
但是开赌之前,他要做的,是必须把爹娘和蓝一,彻底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