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茶。
一盏茶。
两盏茶。
差不多了,因为两盏茶的工夫,在水里,他可以游两里远,而生死河最窄的河道,也大约刚好两里地的距离。
他想继续延长闭气时间,确保万无一失,但越来越难。
两盏茶已是他的极限。
有一天,他闭气太久,昏了过去。
醒来以后,他觉得自己练习闭气的效果,已经不会变得更好。想要达到渡河的目的,只能加快速度。
但镇上没有练习游泳的地方,他只能偷偷在桃林里练习臂力和脚力。
这天,他帮老冯头挑完水,想在他家的长凳上将就一晚。
老冯头见他没有睡意,就坐起来跟他聊天。
“见你最近总是练习闭气,是想走了吧?”
林峰一惊,心想,如果这老冯头发现了,那雷琛的手下也应该发现了。
“你别紧张,没人见过。”
他没有告诉林峰,其实自己用毕生的积蓄换了林峰一命。
那天老冯头打酒喝,看见林峰在树林练习跑跳,而雷琛手下正在巡逻,往林中走去。
老冯头见状不妙,灵机一动,假装摔倒,大叫着,把雷琛手下引过来,用自己仅有的银两,求雷琛手下带他去找镇上的郎中。
林峰这才躲过一劫。
老冯头笑着:“我已经老了,没有几天了,但这些镇子里的人,本不该这样,也不该一直这样下去。”
老冯头的话似含烈火,将他的眼眶灼得通红。
那一刻林峰知道,他不仅是老冯头的希望,也是十几个镇子,千千万万百姓的希望。
老冯头嘱咐他:“要走就尽快走,有消息说,雷琛要准备自己的五十大寿,这些年来,他虽然无所不用其极地盘剥我们,但在江湖上,却向来是低调行事,所以这次大寿,不知道他要搞什么事情,恐迟则生变。”
雷琛五十大寿,也让林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自此之前,雷琛从未大张旗鼓办过什么寿宴。
林峰知道,雷琛这些年也没闲着,据说在研究一种奇怪的功法,因为当年大战过后,雷琛深知天外有天,如果自己不进步,迟早要被江湖上的后起之秀超越。
在林峰看来,雷琛之所以这些年不越生死河,还要防止村民外逃,就是要封锁消息——他在韬光养晦。
而现在大张旗鼓准备大寿,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峰觉得,自己必须要尽快逃出生死河了。
反正他独自一人,说走就走,径直向生死河畔走去。
林峰走在路上,发现已经有村民开始在家里张灯结彩。上前询问,才知道他们是在迎接雷琛五十大寿。
林峰惊叹,距离大寿还有半年之久,就已经有人借此献媚,若这些镇子再被荼毒数年,岂不是更加民风不古,社稷倒悬!
想到这里,林峰加快了脚步。
又看见茶馆里两个百姓打扮的人,獐头鼠目,桌上的茶水已经没有热气,他们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街上。
其中一个突然起身,抓住了一个女子,两人带着女子,很快消失在街上。
看来传言不是假的!
早就听说,雷琛神功将成,五十大寿之前,要挑选一批漂亮女子到噬剑峰,添个彩头。
他突然感觉不好,想到了表妹沐琼,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沐琼从小被收养在木匠家,生出了一副好容貌,和林峰长得有几分相似,今年及笄。
林峰逃走风险很大,但雷琛并不知道他和沐琼的关系,即使自己逃跑失败,也不会连累到她。他本想先逃出去,找到风白屿以后,求他解救镇子里的百姓。
但是现在沐琼随时可能被抓,处境危险,他有些担心,行走的双腿多了几分迟疑。
恰好这天收养沐琼的木匠被雷琛抓走,去噬剑峰上准备寿宴所需的桌椅板凳,林峰把沐琼约出来,把自己想逃走的事情告诉了她。
他想带她一起走。
但沐琼不会游泳,她很懂事,不想拖累林峰,便拒绝了他,她希望他能好好生活,像之前逃走的人一样,不要再来送死了。
林峰也两难,自己逃走已经冒了极大的危险,带着表妹实在没有把握,万一被抓,后果他知道,只得告别沐琼,劝她一切小心。
但他发誓,一定会回来救她。
沐琼让林峰等她一天,她有东西要送给林峰。
木匠回到家,见沐琼正在绣着什么东西,脸色有异样,便询问她怎么回事,沐琼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第二天沐琼见木匠出门,便偷偷到约好的地方去找林峰。
沐琼不知道,木匠为了过上好日子,已经将她献给雷琛了。
沐琼及笄那天,木匠花重金请来画师,画了她的画像,说是为她纪念。
可就在昨天,木匠在噬剑峰上打造寿宴用的桌椅,跟雷琛的手下说,他有一个女儿,长相绝佳,让雷琛的手下帮他把画像交给了雷琛。
雷琛非常满意,打赏了木匠,告诉他以后不用再来做工,好好过日子就行。
木匠本不用做工,今天假装出去,就是要看看沐琼在搞什么鬼,他这个“宝贝女儿”,现在已经成了他下半辈子的希望,不能出一点差错。
桃林外,沐琼将自己绣的护身符交给林峰,绣的是并蒂莲,一人一半。
“锦绣并蒂长相思,惟愿君好勿归池。”
沐琼红着眼睛,告诉林峰,自己会一直记着他,但嘱咐他千万不要再回来了,要好好活着。
听到二人谈话,木匠吓了一个激灵。
这小子要逃!
木匠来到噬剑殿外,踌躇良久。
他内心忐忑,想着到底是否应该将此事告知雷琛,如果告知雷琛,自己一定会得到更大的嘉奖。
但转念一想,说不定这小子出去以后,真能带人来把雷琛收拾了,他现在即使再风光,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想想雷琛来此之前,他那些自由散漫的惬意时光,木匠犹豫了。
这么多年,都说外界无人敢救他们,但木匠以为,事情或许并不是大家所谈论的那样,只是他们与外界隔绝太久,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苦而已。
他决定让林峰试试,毕竟有沐琼在,林峰一定会回来。
——献沐琼,雷琛偏重,放林峰,渴盼重生。
想到这里,木匠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赞叹。无论如何,赢家都是他自己,于是嘴角扬起微笑,转身下山去。
“禀报尊上,刚才有一个木匠求见,可现在,他下山去了。”
雷琛知道他是来求赏的,对手下说道:“赐给他一块牌子,回来的时候,把他女儿给我带回来。”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