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来解他的腰封，可她太笨，太慢，也太胆小了。
他没了耐心，当即将她抱起，走向了自己的卧榻。
他不是叔父，也不是乌独卜，从不沉迷男女之事。
也不觉得任何一个女人，能为他带来比兵书更多的乐趣。
可当他彻底拥有她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心中某处，好像被填满了。
那重新膨胀起来的感觉，才使他意识到，那里曾经有过一个空洞。
从何时开始的呢？
或许是从她在垂拱殿外，不怕死地盯着自己开始；
或许是黄河口暴雨那日，她突然伸出手将自己抱住开始；
或许是他接住她虚假的泪水，突然觉得心被揪住开始；
又或许，是她牵动他的情绪，他明明被气得半死，却一次次手下留情开始。
具体何时，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像阿爹对阿娘那样的喜欢。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但很快，他又觉得有些同情。
不是针对于他自己，而是针对于他怀里那个，精疲力竭的女人。
因为他是一只豹子，当他终于锁定自己心仪的猎物时，就一定要想方设法，据为己有。
抓不住，就咬死。
……
接下来的时日，她一改旧日脾性，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只乖顺的小猫。
他享受着她的温顺，也回馈以耐心。却从来不觉得，她会就此放下南归的妄想。
与她相处一年，他知道，过于刚硬的手段，只会激起她的逆反。也无法使她真的安定。
他得想个什么法子，使她心甘情愿地留下。
他正为这事费神，刚巧茉雅琦来访。
几日前，她说院中的下人她不喜欢，他便特意喊了自己这个乳母去照顾。
他会郑语，又在郑地呆过，该是讨她的欢心才是。
突然上门，他还以为是与她生出了不快。
没想，茉雅琦却告诉自己，郑嘉元要她为自己寻避子药。
他年近而立，至今膝下无子，不是没有女人，只是不想要她们生的孩子。
他的阿爹有太多女人，那些女人有了孩子，就会为了孩子不择手段地争抢。
他与他的母妃，就不知受了多少次这样的坑害。
他不想自己将来的孩子，也如自己这般，从小不得安宁。
更不想那个孩子，会像二哥那样，因为母亲的不受宠，而处处谨小慎微。
是以他不是不想要子嗣，只是还未有哪个女人，令他觉得，想要与她有个孩子。
他尚未想这事，郑嘉元倒是急着摆脱。表面上装得恭谨，行动完全南辕北辙。
他正愁没什么能将她留住，经她一提醒，当即便定了主意。
他嘱咐茉雅琦应了下来，只是将那些避子药，都换成了补药。
再过一月，他便要南征，在此之前，她若是能怀上身孕，他便也不用再担心，她会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如此想着，他便接连一月，都在她的房中留宿。只是，出发前一日，也没能传来好消息。
茉雅琦劝慰说，时日尚早，得过些时候才能看出。他便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那日，她已然睡了，他不禁将手搭在她的肚皮上出神，第一次试想着，那里会有一个孩子在成长。
不知何故，他觉得自己会有个儿子，与自己一般模样的儿子。
他会和怀里的这个女人一起，成为他的阿爹和阿娘。
这个想法，莫名令他的心中有些悸动，连南征后，对这个郑嘉元的担忧，也掩盖了过去。
第二日，他早早地便起身，穿上盔甲。
走到衣架旁，忽地看见她昨夜踩的纸团，说是写了句情诗，叫什么“情人怨遥夜，竞夕起相思。”
他便蹲下去，将它拾起来，想要打开看看，茉雅琦刚好在敲门，便顺势塞到怀中，悄声出屋。
走出屋外，又按昨夜答应郑嘉元的那般，撤去了一些守卫。
但特别叮嘱了茉雅琦留意她的风吹草动，又特地嘱咐了黑水城留守，整肃城门守卫，严禁郑俘出城。
这才带着大军，浩浩南下。
依照旧例，他领东军，粘末罕领西军。
从黑水城，经由燕都整军，分作水路、陆路南下，在应天完成合围。
粘末罕取道康邑，走水路要远些，便早些出发，他在燕都排兵布阵，算准时日再行出发。
出发前夜，兵士们照例花天酒地一番，他独坐帐中，忽然想起郑嘉元写的那张纸团，便打开来。
这一打开，当即气得火冒三丈。
写得哪里是什么情诗，分明是她画的屋舍和守兵分布图。她这是卯足了心思要跑，怪不得出发前，软磨硬泡让他撤了她的守卫。
他正怒气上头，又见侍卫来报，茉雅琦从京城传来急信，说是郑嘉元被他那正妻卖了。
他脑中一乱，当即下令将拔军日期往后推了五日。连夜带了几个近侍，往黑水城赶。
接连跑死了三匹马，总算是在第二日的傍晚到了城门。
入城以后，也未搜寻，当即派人往八个城门都盘查了遍，出城记录都未有什么异常，便又急忙忙往家中赶。
将那几个恶奴抓了一问，说是让郑嘉元逃了。
他便又赶到李昌平的住处，见整个屋舍内外空空，他几乎想要放把火，将那个小院全都烧了。
可冷静下来，他便觉得她们不可能逃得出去。
李昌平一个郑国男人，带着三个郑国女人，不可能在没有文牒，又不被察觉的情况下，骗过城门口的守兵。
这几日城中没有商队，也无人出殡，他们也不会分散行动。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她们出城呢？
他正苦思，便见一个男人绑着一个女人叫卖，他当即想起了城中的奴隶贩子，再一看入城记录，当即往西门口跑去。
在奴隶堆中见到郑嘉元时，他几乎要气疯了。
她居然又一次利用了自己的仁慈，利用自己不在城的空隙，跟着她的旧情人逃跑。
更让他丧失神智的是，她居然还正面顶撞自己，说他根本配不上一颗真心。
他不肯承认他是她的主人，她的丈夫，甚至将他比作一个强盗。
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用她全是憎恨的眼睛看他的时候，他只想拧着她的脖颈，将她活活掐死。
但在她死之前，他要先将那个李昌平杀掉。
他拉满了弓，对准了他的脑袋，可辛道韫、郑嘉元，一个两个都挡在他的身前。
她不舍得，他就偏要杀他，杀了他，再将她也杀了，然后把她的嫂嫂、妹妹、母妃全都杀了。
可她却告诉他，李昌平是习尼烈的儿子。李昌平是她嫂嫂的情人，不是她的。
他愣住了，迟疑了。
可他很快意识到，即便如此，也不能改变，她背着他出逃的事实。
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放下那个李昌平。
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