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偏巧撞上她被人摁在水里,险些溺毙。
他记得自己脑中一白,当即将那人结果了,便将她捞了起来。
想着借机逼问燕都刺杀的真相,可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居然以为自己才是杀她的凶手。
他与她解释了一番,她不感恩也就算了,还句句带刀,颐指气使的模样。
三句两句攀扯二哥,以为躲在二哥的背后,他就永远无法耐她如何。
他只怪自己心软,又一次将她救了。
等回了营帐,他派人去查那刺客的身份。却只查到了他是二哥的部下,平日里对二哥是忠心耿耿。
他去杀郑嘉元,必然不是二哥主使的,也没道理会因为自己的因由。
更可能的,是他明为二哥所用,实则效忠粘末罕。
可若是粘末罕要杀郑嘉元,到底是因为事后灭口,还是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的呢?
无论何种,既然未能得逞,便还会有下次。
他得加强她的看护,至少在得到他想要的真相之前,她不能死。
接下来的几日,他一面派了自己的心腹,加强对郑嘉元的看管,另一面也对二哥身边的人,进行了暗中摸排。
粘末罕能策反一个,就能再策反十个。
杀戒已开,便不能再掉以轻心。
只是,他没料到,二哥自从沼泽落水,旧伤隐隐有复发之势。
每日见了,气色总是一日不如一日。他怀疑是郑嘉元从中作梗,可问了医官,又只说是风寒。
那日在温泉,他本想着与二哥商量,换个人照顾。
可偏就那么巧,又在石道口碰到那个女人。她看起来似乎很惊慌,好像在躲避着谁。
也不看路,胡乱就栽了下去。他也没多想,一抬手就将她提拎住。
本该是将她推开。可见她披着一头乌黑长发,小脸净白如花的模样,他突然就忘了回应。
印象中,这个女人好像总是脏兮兮、狼狈居多。
这一次,倒有些像他看过的郑宫美人图里的人物。
他还未反应,她倒先与他划了个干净。
他本有些生气,一见她脖颈上的勒痕,当即知道,又有刺客对她下手了。
他已加强了护卫,奈何行军路程太长,她又是个女人,侍卫也不能时时看顾。
他与她说:只要她肯说出真相,他便允她回到自己身边,为她提供保护。
可她居然又将自己的一番好意,拒之千里。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一怒之下,当即撤了对她的看护。可奇怪的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同样的事情。
而随着二哥病情的加重,朝中、军中许多事,都需要他代为处理,他便也将郑嘉元,搁置在了一旁。
可没想到,刚到黄龙府,二哥的便突然急转直下,换了几个医官,都说回天乏术。
二哥是病了,可前段时日明明见好,怎么突然就连床也爬不起了?
他的身边,除了军中将领,日常伺候的只有郑嘉元一人,莫不是她又做了什么手脚?
他冲进病房的时候,只想将郑嘉元剁了。
可他的二哥,却在为这个女人辩解,嘱托自己照顾她,完成他的承诺。
二哥还将自己身上的担子,和太祖一脉都交给了自己,却又叮嘱他要收敛脾性,韬光养晦,对粘末罕能忍则忍。
他虽是一一应了,可仍是不信二哥会就这么走了。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以为二哥还会醒过来。
可当不停地拍打他的脸,摇晃他的手,却再也得不到回应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头顶的天,塌了一片。
阿爹走时,他还小,大哥又没什么城府,只知享乐。
是他这个二哥担起了太祖一脉的重担,也是他拉扯自己长大,教会自己如何行事,如何做人。
他们一起攻打过贺氏,如今还拿下郑国,正是太祖一脉复兴的时刻。
可他突然就这么走了。粘末罕虎视眈眈,他自己又毕竟根基尚浅。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顶得住,二哥打下的这一片天下。能不能对得起阿爹的嘱托,让渤海成为最强大的国家。
那些犹疑、不安,最终都被二太子离世的巨大悲痛所淹没。
而渤海男人,是不能流泪的。
那份悲痛,很快又转嫁成了歇斯底里的怒火。
他要找到那个杀死二太子的凶手,第一个蹿入他脑海的,便是郑嘉元。
他几乎是疯了一样闯进那个院子,而当兵士从屋里搜出一瓶毒药时,他仅存的理智,也随之轰然断裂。
他拿着刀架在她的脖颈,一遍遍逼问她,燕都刺杀和二哥之死的真相,可死到临头,她居然还不肯认。
他握着刀的手直发抖,被怒意撺掇着,想将她剁了干净。
可内心深处,又有什么东西在提醒他,他不杀女人。
他犹豫了一会儿,就听她的五姐,那个疯女人在喊,说毒药是她的,还说二太子该死。
他就想起当日在沼泽落水,二哥旧伤未愈,感染风寒,全是因为她。
他便将自己的刀口,从郑嘉元的脖颈上挪动开去,直直刺入了那个疯女人的腹脏。
直到冷白的刀柄,被涌灌出的鲜血填满,他的理智,才逐渐回笼。
她没有刺中要害,却也不打算招人替她医治。
他让人将她丢了出去,让长生天,让二哥来决定,到底要不要收她。
等她们将她拖走,她才终于有空去看那个女人。
他冷静下来,又问了她一遍。
可她好像受了极大的惊吓,目光呆滞,双眼无神,无论他怎么喊,也没有回应,还就此晕死了过去。
他以为又是她脱身的把戏,将她揪着拍了好久。可情况却是,她接连昏迷了五天。
等他冷静下来后,一面修书京城,一面开始处理二太子的后事。
先前盛怒,他认定二太子是死于毒药。可他找了三个仵作,一致认定二太子是死于风寒。
他不禁猜想,自己是不是又一次,错怪了郑嘉元。
可若不是她,她为何有那瓶毒药?
她的眼神骗不了人,毒药一定是她的。可又是谁给她的呢?
粘末罕?她果真是粘末罕的人?
可若是粘末罕要嘱托她,又为何在之前,派人刺杀她?既让她毒死二哥,她又为何没有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