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兵营以后,元术可将李昌远放了,并嘱咐他好好照顾几个女眷,让她们准备好,提前北返。
二哥既然将郑嘉元送给了自己,她本该是跟在他的身边。
只是,郑磐小儿已逃到应天,他必须亲自前去追击。
再者,他也知道:
她还得吃一些苦头,才能打碎她那些,不该有的执念和傲气,主动走到自己的身边。
但北行那日,他还是有些心软了。
他问她:是否愿意跟着自己。而她再一次选择了家人,选择了塞里布的无情。
他知道塞里布这个老东西,必然会阳奉阴违,为难她们。
这也正中自己下怀,磨一磨郑嘉元的棱角。
只是,她毕竟从属于自己。而他的东西,从来不会被别人染指。
两相折中,他便找到了阿替纪,让他看顾一些,不要让塞里布玩过了火,这才放心。
大军浩浩荡荡出发时,他便也领着一支队伍南下,秘密抓捕郑磐。
可惜还是让郑磐那小儿,躲入了应天的主将兵营,还趁机自立为帝。
眼看一时半会儿抓不到人,便只能先护好自己的筹码。
他连夜折返,终于在七日后,赶上了五军。
只是还没歇停,突然又遇到暴雨。
二军慌乱回撤,两路人马几乎搅打在一起。
他骑在马上,穿梭指挥兵士去安顿人马,偏巧又撞上了郑嘉元。
她满身泥污地停在自己的马前,他几乎都没有认出。
满脑子想的,还是喊北面的营地,往后撤退。
直到她被打到地上,性命垂危时,他才晃过神来。
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那兵士的手,并将她带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剥开她的结冰的衣物,不停地用双手为她搓动取暖。
恍然间,他似乎感觉到,心中涌现出了一股没由来的愉悦。
尤其是,当她舒展开眉头,突然贴近自己,用她那纤弱的臂膀将自己抱住时。
他居然没有将她推开,反而产生了,就此将她留在身边的念头。
尚未立业,谈何儿女情长?
他素来不喜欢乌独卜那种,沉迷女色、胸无大志的贵公子。
甚至隐隐觉得,女人多是累赘。
可奇怪的是,他突然决定,自己要要回这个俘虏。
如何处置她,他尚未想清楚。
但有一点,他绝不允许自己成为那种,被美色驱使的男人。
他做了退步,又救了郑嘉元的命,无论如何她总该感念自己。
但他没想到,仅仅是在次日。
郑嘉元这个女人,又一次在众目睽睽下,拒绝了自己。
尽管她拒绝的方式更加隐蔽,选择了磕磕巴巴和沉默。
但这仍然令他怒火中烧。
更可恶的是,她满嘴谎话,见不到丝毫真心。
他对她有些失望,还充斥着山雨欲来的怒火。
他不想对女人动手。只能眼不见为净,将她拖到帐外,让她跪着反思。
没想,才过了一会儿,她又湿漉漉地跑进来,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猫。
他该是生气的,该恢复那副盛怒的模样,质问她,惩罚她。
可当他看见,她那双圆溜溜又无助的眼睛,小鹿一样看着自己时。
他的心口,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扒了一下。
冷冽的声音也不自觉地软了下去。
他问她是如何反思的,她扯东扯西,居然还扯到说,她怕自己。
他对她一忍再忍,甚至还找人护着她,就在昨日,还救了她的性命。
他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一句,而她居然说自己可怕?
他几乎就想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提拎起来,生生撕了。
可当他看到她那珍珠一样晶莹的眼泪,和她执拗地露出脖颈上那处,被勒出的淤青。
他刚跳起的心,又被悄悄地揪住。
逼得他自我说服,缴械投降。
他告诉自己:男人合该大度一些,不应与女人斤斤计较。
她既主动服软,过去那些不敬,他也就全然忘了。
甚至连她病了,李昌远执意要带她回俘虏营照应,他居然也忍了。
......
暴雨歇停,大军又继续北返。
当他去俘虏营接她时,这一次,她的态度出奇地乖顺。
他料想,是这一路的波折,令她终于摆正自己的身份,接受了自己是她的主人。
但当他从河口回来,看见她又一次,与粘末罕身边那个女人,躲藏着私语。
他不得不对她产生了怀疑。
他不是那种被女人蒙蔽头脑的男人。
尤其警惕,一切与粘末罕有关的人和事。
正是粘末罕的背叛,才使叔父夺走了,本该属于太祖一脉的皇位。
这些年来,他又处处与太祖一脉为敌,恨不得将二太子分食啗之。
他若是不多留个心眼,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嘉元从小养在宫外,与宫里那些姐妹素无交集。那日粘罕身边的女人,突然出来替她解围,他便觉得奇怪。
如今又碰在了一起,实在让人怀疑。
他正要问她个究竟,她倒是心思活络,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不说,还拉了二太子当挡箭牌。
只是,他既无证据,便也只能是放她一马。
上了船,他便与二太子商量,渡过黄河后的行军路线,防着郑磐整军北伐,抢夺人质。
他们一面谈得火热,没想郑嘉元在甲板上也没消停。
他们听了吵嚷,走出舱门,居然见她将自己的五姐绑着,自己悠闲地靠着围栏。
等二太子追问,才将那女人放了,面不改色地称是小打小闹。
他一见那女人被打得双脸红肿,追问了一句,她反倒赌起气来。
而奇怪的是,他居然就将方才的疑心,抛到了九霄云外,还觉得她有那么几分可爱。
这个念头令他有些不快,使他觉得自己正被一个女人影响。
因此,渡河后,他便冷待了她几日,几乎连话也未与她说上几句。
她倒也会把握机会,总是有了时间便睡,也不知真就如此疲累,还是蓄意逃避自己。
刚巧他为郑磐烦忧,心思不在女人身上,也刚好借此机会,让她好好养伤。
过了几日,探子来报,河北有匪。
他疑心是郑军乔装,便想着拿出地图,调一调行军路线。
回帐时,刚巧见她拿着那本《左氏春秋》研读。
他调侃了她几句,说她不过是装样子,未必看得懂,没想她反倒较真,分析得头头是道。
说什么“兵以利动,更以义动。”
他虽不认可,还看出了她目前的顺从,不过是缓兵之计,可又不得不为她的才思感到惊讶。
平日里,只有在二哥身边,能说一说这些兵力部署、家国大事。
未想她一个女人,竟也有这番见识。
再加之她主动示软,像只小猫一样靠在自己的怀中,软玉温香,不得不教他卸下防备。
只是,当他一碰到她,她便又像只竖起的刺猬,仿佛将他看作登徒子,委实是令他恼火。
以他的身份,还不屑于去强迫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