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术可回到吴家寺不久,粘末罕便与二太子大吵了一架。
粘末罕主张一举灭郑,而二太子心怀仁善,主张放他们一马。
这一次,元术可难得站在粘末罕那边。
经过一番商讨,谁也没能说服谁,唯一达成的结果,便是把城中的老皇帝和他的家眷,都先行押出城。
元术可便主动请缨,领了这个差事。
接收俘虏的地点,在南逊门口。
主要由康邑府尹,根据皇室的宗谱、画像,一一核对人数,面貌。再由渤海的将士核对过关。
一切流程有条不紊,本没什么新奇。
只是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影,过了一个时辰,似乎并未见到那个叫郑嘉元的女人。
再往那名册里翻了翻,不仅是她,还有郑磐的几个亲眷,也未见人影。
两日前,他的追兵刚刚追丢了郑磐。
如果让他南逃而去,唯一能让他自投罗网的,便是他的这些家眷。
几乎是立刻,他便派了两路人马去搜,想着三两个女人,多派些守兵便能抓回,自己便押解着老皇帝一行,先回吴家寺。
没有料想,连搜了三日,康邑府和渤海兵士都派了一圈,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他便只能亲自出马,重新围住了皇城。
早两日的确没有踪影,直到他抓了个宣德殿的太监。
那太监告诉他,郑嘉元曾派人去过藏书阁,他便顺藤摸瓜,发现她拿走了宣德殿的建构图纸。
当他顺着图纸,撬开宣德殿那面墙体,发现她真的藏身于内的时候。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惊讶。
尤其是她路过那晨间的亮光,暖色平铺在她那张,依稀被擦干净,满是倔强的小脸时,他几乎忘了说话。
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在那样的情形下,躲开接二连三的追兵。
藏到一个,根本不可能被发现的密室?
何况她身上还带着,寻常郑国男人都不会看的兵书。
更甚者,她竟敢当着他的面,杀害一个渤海兵士。
与老少两个皇帝相比,她一介女流,反倒更有男人该有的血性。
然而,即便是她再野、再不驯,终究还是个郑人。
而老皇帝已经将她们卖了,一人一千两黄金,卖给了渤海。
他起初觉得有些不值,但看到她,似乎也还能说得过去。
他把她们押上了马车,按粘末罕的意思,先带到他的城寨。
只是,他才进去与粘末罕讲了几句话,塞里布和乌斜保两人就差点将她们占了。
那使他第一次考虑,她的归属问题。思量着是否要将她纳为己有。
只是,要一个奴隶不难,但要了她后,她就该呆在他的帐里。
他不喜欢在自己看书谋划时,多出一个女人碍手碍脚。
他还未下决心,一行人便按二哥的嘱咐,转到了吴家寺。
直到抓到她们为止,这庆功宴才算是实至名归。
他本是心情大好,没想到被郑嘉元触了个眉头。
满堂的兵将都已有了女人,她才不情不愿地往自己这走。
更令他愤怒的是,她居然还转道去了二哥处。
是,他尚不如二哥他们军功赫赫,也向来不以平易近人著称。
可抢着送上门的女人,比比皆是。
她一个郑国俘虏,居然敢看不上自己?
他几乎是立刻就下了决定:她看不上他,他就偏要得到她。
刚巧二太子又将她送到了他的手里。于是,他便也不再对一个奴隶客气。
他把她抓到了自己的大帐,想要占有她。
可没想到,她比他预想的还野。
更进一步,可说是诡计多端。
他一个横扫千军万马的先锋主将,居然没能拿下一个,属于自己的郑国俘虏。还被她伤了。
若不给她点教训,如何也保不住面子。
他追到那条冰河边,气得将她丢尽了河里。
本意是想要作弄她,却险些真的将她害死。
一番折腾,自己也没了心思,索性将她丢回俘虏营养一养,再看后续。
过了几日,听说她重病了一场。
本想着去看一看,但又拉不下面子,便也就忘了这事。
只是没两日,军中便传出了闹鬼的事。
他顺着那些线索一查,发现谣言的源头,都起自一个伤兵营。
他很快查到了一个叫李昌远的郑人医官,便是当时在粘末罕的城寨,救下郑嘉元的男人。
他将他关了起来,但无论他如何审问,他也没有交代。
直觉告诉他,他在谋划着什么,很可能与那个女人也有关。
于是,他来到了圣寿寺,习尼烈离开后,他敏锐地看到了地上的担架。
方丈错漏百出的回答,和担架上残留的香气,立即使他认定,她就在殿里。
他把双手放在门口,想直接推门进去。
只是,当他看见门缝中,她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他便突然改了主意。
他想看看:她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这个柔柔弱弱的郑国女人,到底能掀出多大的风浪。
于是,他假装不知,返回了兵营。
并叮嘱圣寿寺的守兵,加强了巡逻和监视。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她居然伙同了寺中的和尚,玩了一出调虎离山。
要不是他碰巧前去探查,将一行人挡在半路,她们早已经逃之夭夭。
当他在河边追到她时,她居然还出奇地冷静,根本不像一个养在深闺的郑国女人。
这简直令他匪夷所思。
当然,这也意外引起了,自己对她的兴趣。
他很想知道,她那颗精致的小脑袋里,究竟都藏着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令她有这份胆量,将渤海的兵士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们到底疏漏了什么,才让她一个郑国女俘虏,有机可趁。
但他不能操之过急,他要好好思考。
思考,如何去套这个女人。
他冷待了她几天,没想手下的兵士没有轻重,险些将她杀了。
当他从兵将的手中将她救下时,她对自己,已然产生了敌意。
他被她的不知好歹触怒,终于开始了搁置几天的审问。
但一番问答下来,情形却大出他的意料。
她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狡诈,甚至倔强得有些令人心疼。
她仅仅是一个,想要带着家人逃走,又刚好有几分运气,可供仰仗而已。
当她告诉他:她的两次出逃,都阴差阳错被自己拦住,而又百般回避那个李昌远时。
他的心中,突然有了别样的情绪。
他知道,她属于自己。
但她不会是一个普通奴隶,不会是一个被轻易征服的女人。
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他鬼使神差地说出,自己愿意接纳她,愿意破例,让她跟在自己的身边。
但没想到,她居然毫不留情地,回绝了自己。
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生出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