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天,高空中乌蒙蒙的云层配合着雨滴将整篇天空染成灰茫茫的一片,硕大的雨滴沿着摩天大楼的墙边翻入中层宽广的平台。矗立在市中大楼的天台本来是用作放松、观光的,不过因为突然天降大雨,来不及收走的物理被乱乱糟糟的散落在地上,反而让这里显得有一丝苍凉。
只有一个男人坐在能被遮挡到的空地,看着眼前大雨滂沱,任由落下的水滴打湿他的裤脚,他从口袋中掏出烟来,放到嘴边才记起楼中静止吸烟,火机已经被扣在了楼下,但他仍旧叼起了烟,像他平时那样的,双手展开靠在身后的座椅上。
他的背后透出光来,那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用来分割室内和室外的空间,在落地窗之内,是整洁明亮的空间,干净的过道打着的是从上向下投射的光,周围的墙壁不打不小,正好将光线关在一片空间里,使得它看上去有着温暖舒适的温度。
靠在椅子上,深吸几口气,他感觉自己沉重的身体仿佛轻了一些,于是便接着猛吸几口,知道肺部被吸得隐隐作痛才算作罢,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从心底希望着,要是这样的轻松时光不被人打扰该有多好。
不过,总是事与愿违,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透过身后巨大的落地玻璃传来,越发越近,男人释然的移开嘴角半叼着的烟,却发现嘴中不放着点东西,连简单的深呼吸也做不到了。
脚步声已经跨过那道大而透明的玻璃走到一旁了,它的主人是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此时她正因为匆匆赶来而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男子又把疲惫转换为了愤怒,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
男人却是习以为常,任由着女子在旁边开大嗓门怒吼,而在他心中,说不定正用着听到的女子的怒吼声与眼前看到的瓢泼大雨一较高下,渐渐的那些无序的噪音便慢慢的融入到雨滴落在地上啪嗒啪嗒的有序序列中去了。
男人坐在椅子上等着天空大雨的消亡,他早就想看看自己和雨水谁能更坐得住。女子在一旁也没有歇息的意思,找遍了整个楼层也不能剥夺她说话的力气,她也想看看男人能坐到什么时候。
但往往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天空的雨还在下着,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而女子的声音而早已小了下去,知道最后慢慢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能听到愤愤的喘气声,男人才从他的座位上站起,从女子身边走过进入屋内明媚的阳光中。
男人踢踏的脚步瞬间将原本整洁的地面狠狠踩上了几个属于他的独特脚印子,顺着女子指引的路线,他和她一共步入一个宽大的电梯。
电梯里能去的楼数少的可怜,看来在当初设计大楼时,为了充足的效率而做出了足够的优化,女子闷闷不乐的提醒男人去按下相应的楼层,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她的怒气并没有因刚才的发泄而减少。
电梯下降的速度相比男人的内心活动还是显得太缓慢了,如果将这栋大楼比作囚牢,那么今天便是男人出狱的日子,他如同楼中的其他人一样怀念着楼外的土地,想着总有一天离开这里,但真当这一天现实中到来,却又想在这楼中多待上一会。
他看向身旁的女子,他们同一天同一批进入这栋大楼,在这里搭档着配合着工作,虽然她平时唠叨易怒,但在工作方面一直认为她比自己更加优秀,却想不到自己会比她更先一步走出大楼。想到她刚才生气的语气,也想不明白她是否有含有对无法出去的抱怨。
下到楼底,电梯门外早已有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等待着他们,等到男人走出电梯,便从右边迎来一个,将他手中精美的盒子打开从中取出一枚崭新的胸章戴到男人胸前。那枚文章戴在男人胸前闪出淡淡的金色光辉,那是给予从这里走出去的人的证明,也是这里能给予的最高荣耀。
男人看着胸前那抹金色,内心有些许复杂,含着一丝愉快和兴奋,但更多的却是经过多年努力后完成目标却发现它不再像最初的那般耀眼的失落。
男人扭过头去看着通往大门的道路,这条路与其他房间的路都不一样,只有这里的路上铺满着泥土和青草。
在男人小时候,第一次从这片道路走过,他感觉自己正走在从未走过的柔软土地上,他能闻到青草的味道,感受带着携带者泥土芳香的微风,走在被风拂动的路上,仿佛有着阵阵鸟语花香。
那时候的他每天总想着能够再到这个路上走上一遭,但在剩下的时间里,却每天都被束缚在高层之上,而如今他长久思念着的终于再一次放在了他的面前。
随着他的体重增加,终于能够感受到泥土下藏着的不一样感觉,那不过是将一层泥土铺在水泥地上的别致违和感,青草也不带有香味,味道的只有脚下泥土的阵阵腥味,身边吹过的也变成了空调的暖风。
男人并未感觉意外,不如说是,正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就算如此,当他走过这片道路后,心中仍是感到无比的失落,甚至于久久难以忘怀。在走出最后一步时,他站在草地上思考着,思考自己的感受,思考曾经走过的路是在什么时候变了。
最后的手续不过是在一张普通的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他为了这个签名已经演练过了无数个日夜,写断了无数格笔尖,只为了今天能签上一个满意的名字。或许在旁人看来,今天的签名不如往日写的漂亮,却只有他自己能够一眼看出签名中的独一的瑕疵。
签过姓名,他终于可以离开这座高楼,那时他进来时便是身无一物,如今他离开时自然也是一物不带,不过当他回过头去,又摸摸身上,将手停留在心前,他感觉心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但究竟是什么,他也渐渐忘记了。
屋外的天空仍在下雨,不过为了给他留出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乌云稍微降低了雨下的数量。男人回头想感谢女子长久来对他的照顾,迎来的却是重重的一脚将他踹出门外,而出腿的人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男人笑了笑,从满是泥泞的水沟中爬了起来,满是泥土的衣服上,只有那枚金色的胸章还在散发着引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