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两人失望地离开了小诊所,他们再次回到了南结一中的上空。
看着下方几乎成了一个巨大半球的阴森雾霾,庒言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啧,早说当初就不把那家伙放走了,看来诸葛军师七擒七纵的魄力我是远远不及的”
季优也是个聪明人,看着身旁少年自言自语似乎很是头痛的模样,再从对方不经意透露出的只言片语间便是明白了很多事儿。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是依旧乖巧地等候着对方拿主意,这个女孩不光聪明,心思百巧之间对于人性也是有很强的把握。
她心里清楚得很,不管学校里的那个恶灵是不是对方放出去的,自己也根本没有向其讨要说法的本钱。
“啊~烦死了烦死了!要不然干脆让彪子那帮家伙直接把这儿拆了吧!”
面对那重迷雾,庒言此时已经是黔驴技穷。
对于缺乏修者很多基础知识的他来说,这种阵法之类的东西压根就拿不出半点应对方法。
他总不能当真直接一个大镇灵神咒打过去吧,真的那么做了恐怕产生的余波就会灭掉整个镇子。
可正当他烦躁着的时候,却是无意间瞥到一旁始终垂头默默等候着的季优。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现在的模样很没有面子的缘故。
总之,看着对方恬静悠然的模样,庒言心中的无名之火“腾”的一下燃烧起来,于是他嘴巴一撇阴阳怪气地问道。
“那啥,话说之前把你们那协会吹得那么厉害。
异能者嘛,一些天赋略高天生便能觉醒某些奇异之力的普通人,没什么稀奇的。
那什么教会嘛,虽然你说得那么神秘,可那些骑士我见过。
说好听点是用了秘法获得了不俗的实力,可说难听点不过都是一群修为高深之人的提线木偶罢了。
能用那种低端法子组建势力的,可想而知也不是什么正经教派。
可是你这种,魔女还是女巫来着?就是那种中世纪经常被绑上火刑架的那种?
话说我还以为一直是什么市井传说罢了,那你会点啥?骑着扫帚飞还是能把我变成青蛙什么的?”
季优显然也是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轻视与不屑,就算个性极好的她也是面色一红,双手摩挲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弱弱说道。
“不是……我们女巫的来历,抱歉,我不能说……”
季优偷偷瞧了一眼对方,见这少年似乎并没有被自己的话所激怒,只是撇过头有些不屑于知道的模样,于是她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是这样的,我们发源自某个有着上千年信仰传承的文明。
自从我们出世之后有的人称我们为女巫,或者也有人叫我们魔女、巫婆。
总之,我们并没有教会骑士们那般强悍的武力,也不会爵士手下异能者各种各样的能力。
可就算这样,女巫在组织内的作用也是其他人不可取代的。
就像是我这样,女巫一般在当地都起着领袖的作用。
因为我们最主要的能力便是预言,或者说是沟通世界本身”
本来,庒言撇过头去正生着闷气,可突然听到预言俩字也是提起了兴趣。
“预言?嘿!是不是就是路边瞎眼道士经常骗钱的那种手段,卜卦或者说是演算运势凶吉那种?!”
说实话,哪怕是对人性有很强把握的季优也是对眼前这口无遮拦的小子有些无语。
“该死的!这个家伙看起来没多大的年纪,可总是表现出一副久居上位者的傲慢之色!到底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能让他变成这样?!”
在心底默默吐槽一番,可季优的面上却是言不由衷地依旧挂着微笑。
“是,您这么理解也可以。
只不过我们是通过沟通世界本身,再结合各种反馈来的讯息来预言或者演算即将发生的事儿。
噢!对了,我说的这个世界并不是单指一个个体,我们可以沟通比如植物、清风、云朵甚至是各种潜藏在空气中的各种元素。
越厉害的魔女,反馈得到的讯息就越多越清晰”
季优本来还打算再给这好奇少年多说说自己别的能力,谁知道,庒言一拍巴掌直接指着自己说道。
“对了对了!要不你预言一下我?看看我在哪儿可以找到解决这事儿的办法?”
其实庒言这也是觉得好玩,说实话,只要他只要去找阴司或者拉下脸面请那些道统求援。
别说下方些许的雾霾迷阵,就算是直接把那水鬼常思雨揪出来想必也不难。
看到这一向傲慢的男生竟然冒出这幅小孩见到新玩具的表情,季优也是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明明他比自己还要大一岁,可这男生的脾性与那眼过于顶的傲慢表现……
算了,季优想起庒言的要求也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而且,帮他预言一下说不准还真的能找到事情解决的方法。
只不过,谁想到等她闭目开始感知周边世界的时候,心底一股几乎被她遗忘的恐怖记忆被突然被直接唤醒。
“啊!不要!”
季优脸色大变,双手挥舞两下便是向后退去,要不是庒言眼疾手快拉住了对方,这女生怕不是已经摔下去香消玉殒了。
“喂喂喂!你发什么疯啊!咱这可是在几百米的半空,下去了可能就成碎末了啊!”
季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可看着庒言抓着自己的手臂她又是一哆嗦。
微微一侧挣脱了抓着自己的手臂,她虽然不敢乱走动了,可依旧不敢对视上对面人的双眼。
是啊,太可怕了!这可是血腥气息冲天的人,而且第一次针对他的预言演算便是招惹来了天罚。
这次也一样,只是刚一沟通世界,那反馈而来的恐怖煞气就是几乎冻僵了她的心脏。
不过还好,这次她退出得很快,看起来也没有引来天雷之类的惩罚。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她想要演算的讯息也是略微有了点眉目。
“噢……对不起,你的气势太恐怖了,世界反馈来的讯息不是我可以承受的。
不过我看到了一点点,应该对我们有用。
不过您得等到夜晚,大概……凌晨以后吧。”
“哦?夜晚?反正也没啥事儿那就等等吧,这些邪祟鬼魅待着的地方的确是应该都在夜晚才会有变化”
也不知道是回想起了什么,庒言看着下方的迷雾陷入了沉思。
……
时间过得很快,特别是对于庒言这种修者来说。
好吧,半吊子的修行人。
反正在他来说不过是默念了几遍清神咒,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周遭天际已然是变成了一片黑暗。
“所以接下来呢?咱的突破口在哪?”
庒言看了一眼跪坐在身旁的女孩,同时目光在下方周遭来回扫视。
毕竟不是修者,魔女这个名字虽然看起来唬人,而且也有些不同于普通人的奇异能力,可身体似乎依旧是凡人而已,
这么长时间一直站着当然受不了,季优站起身后又跺了跺脚才缓解了下半身的酸麻。
“你看那里!”
与庒言不同,季优从白天就一直注意着下方的情况。
庒言顺着季优指向的地方看去,只见那浓雾的边缘此时却是多了一点火光。
等庒言凝神看去才发现,原来那处此时竟然多了个人,而那点火光……
“那个老校长来了之后便是去那里开始烧冥纸了,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果然,下方蹲在一处角落烧纸钱的正是那个庒言有很大映像的老人家,魏文。
想当初,因为这老人家与那甘宏城相识的缘故,曾经与庒言在狄冢有过一面之缘。
也是因为这样,对方出于好意曾经带他走出过那个狄冢,虽然没有什么意义,可庒言对于这位好心的老人家印象还是不错的。
特别是今天早晨那件事儿,对方怎么看都是一位德高望重和蔼可亲的老者,这让他不知不觉想起了南结爷爷。
“半夜三更独自一个人偷偷跑到这鬼校来烧纸钱……
据我所知他家里妻儿齐全,就算是祭奠先祖那他的祖坟也不可能是在这学校里头”
见庒言沉默不言,季优又想起了点什么,意有所指地说道。
“像他这种半夜独自一人来祭奠什么的人,想来应该是心中有鬼,或许是对于什么事儿感到有所亏欠吧?”
庒言继续沉默无言,不过他倒是听出了季优话里的意思,于是他扭头认真对季优问道。
“关于这地方与那魏老先生的事儿,你应该知道吧”
其实他一开始对这些事儿只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收服一只水鬼罢了,尽管可能对方手段有些奇异,可最终结果或许并没有什么悬念。
可看到下方的偷偷摸摸在寒风中烧纸钱的老人家,还有先前彪子他们汇报上来的一些情报,再结合常思雨被自己放跑之后又偏偏再次回到这个学校……
或许,其中有一段能将这些互相粘合起来的故事。
“唉……先前是谁特别傲慢地直接打断我的话,说对这些没有兴趣的”
季优心底暗暗吐槽了一番,可面上却是神色不改继续说道。
“这老校长一开始对我们隐藏了许多东西,只是找到关系说这里有不太正常事儿请我们来解决。
虽然我们只负责解决那些有异于正常世界的事儿,可一般都会将事件过程备份存档。
于是,组织对这异常校区从建成为止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还有和那老校长都进行了调查。”
季优说到这儿的时候却是被庒言摆摆手打断,因为他突然回想起来之前彪子搜寻到的一些事儿。
“我知道一些,就在十几年前,或者更久,事情便发生在那老校区一角的露天泳池。
我的人回报说,那里曾经发生过些直到现在也还依旧存疑的事儿。
传言,一个叫常思雨的女孩儿就是在那儿自杀的。
当然,虽然说是自杀,而且现场也发现了疑似遗书的玩意儿。
可这件事儿,据说当年所有经历过或者与那女孩儿有所了解的人……都不相信。
那常思雨作为体育特长生,她临死前的一段时间正好要参加某国际比赛。
听说,就算在那场国际比赛上,她也是被作为冠军选手来培养的。
甚至这场比赛之后,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获得省内重点高校的保送。
这么一个人,还是平时同学们口中开朗活泼甚至于一向乐天的女孩子,不管是谁都对那遗书存有疑惑。
看你这意思……常思雨的死和这魏老先生有关?”
庒言扭过头,眼中闪烁着一点不敢相信的光彩。
虽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可就他认识那老人的这些天来看。
他实在不愿意将一个逼迫女孩子放弃生命甚至是亲手……这么一个人和那德高和蔼的老人家放在一起。
季优也看出了庒言的意思,当下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自然不是魏老先生干的,说实话,这魏文老先生的人品倒的确是没的说。
就拿这次他委托我们来说吧,请动我们的费用虽然并没有多少,因为我们的职责本来便是消除世间的异常隐患。
可这也是相对的,这笔钱对于普通人也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他能找到我们也亏得这些年这老先生培养了好一批杰出的人才。
我们组织里的每一笔收入自然是需要调查来历的,那魏老先生变卖了名下一栋房产加上了他毕生的积蓄才最终达到了我们的最低标准线”
听到这,庒言不由得吹了声口哨,虽然这些人他没什么兴趣,但对于他们言行不一的举动倒是不由得鄙夷了起来。
“啧,不是说好了消除世间的隐患是你们的职责么?那你们这门槛的标准线可真高啊”
被庒言这么一说,季优倒是并没有尴尬,她自然听出了对方阴阳怪气的意思,当下只是微微掩嘴一笑。
“您误会了,其实就算魏老先生不交钱,我们得知了这事儿也是会按惯例消除隐患的。
只是吧,协会虽然不管财力权力在当世都是只手遮天,可毕竟不能照拂到所有会员。
就像是我们这些偏远小镇的小喽啰来说,魏老先生那笔钱就算是全部均摊到参与这次行动之人,那每个人所获也是少得可怜的。
更何况,他们可都是拼上了性命去解决这档子事儿,可最终得到的福利也只是堪堪够补贴家用。
至少,协会是默许这种事儿发生的”
庒言一耸肩,他也懒得去评价这些人的道德标准,只是向着下方身影萧瑟的魏老先生示意了一下。
“既然不是他,那凶手到底是谁?”
季优犹豫片刻,似乎心底在再三打着草稿,过了笑一会儿这才说道。
“当年电子监控或者说连电子文档,不说这些了,就算警方留存的案件文档都随着时间遗失了。
不过,从魏老先生当年在事后做的一些事儿,与他这些年异常的一些习惯来看。
杀死那女孩儿的,应该便是他的孙子”
话闭,季优便不再说话,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庒言略有感叹般的叹息声才悠悠传来。
“果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大义灭亲的圣人,毕竟是亲孙子。
所以……那小子干了啥?”
最后,他的话语骤然变得森寒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才说了出口。
不知为何,想起那水鬼常思雨浑身湿漉漉的一副可怜模样,庒言便是一股闷气憋在胸口好不难受。
似乎他对于任何弱小或者经历过苦难的人存有共情,至少不像那些修士那般杜绝了七情六欲。
似乎是被这少年突然冒出的寒气给吓了一跳,不过见对方这般模样她便立马接话道。
“据说,那段时间魏老先生的孙子魏承天正在疯狂追求着那女孩子。
并且,事发之后只是月余的工夫,那魏承天便是被魏老先生给低调地转学去了别处。”
庒言听完点了点头,随即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对着一侧虚空开口问道。
“所以,问题的关键便是魏承天那孙子?”
季优看着那侧无人的虚空有些疑惑,可下一刻那处虚空便像是溶解一般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她之前才见过的老者。
“呀!老先生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来人自然是周沧海,他朝着一侧的季优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后也是看着下方的火光说道。
“别说那种鬼王级别的邪祟了,那些在阳间没有入阴司的魂体。
哪怕是一般的小鬼,在身躯凝练之后也能脱离死亡之地。
一般这种迷恋自己死地的邪祟,要么是太过迷恋不远割舍死前的某些事情,要么……”
周沧海苍老的眸光瞥了一眼下方潜藏在黑暗中的迷雾,意味深长地说道。
“要么就是……血海深仇,那水鬼一直在等待着仇人再次现身”
季优也在一旁安静听着,可听到“等待仇人再次现身”这句话她恍然大悟一拍手。
“原来如此!”
这一下,庒言与周沧海的目光倒是都被吸引了过去。
季优在略微有些局促之后才恢复过来,她侧头微微回想了一下说道。
“那魏老先生这些年不论是行事还是个性,都可以说是极其符合他的表面形象的。
可他这人却是有个怪癖或者说是习惯,他似乎很讨厌使用电话或者说使用手机这个东西。
以前还好,毕竟手机这个东西在当地也不过只是这十年以内才流行起来的东西。
可现在……
总之,那老人家似乎是刻意断开了与家人,或者说与这小镇外界的一切联络,个中原因我们也没有调查出来。
魏老先生的儿女包括他的孙子也从未在这些年回来过,他们联系的手段似乎仅仅限于偶尔往来的书信。
而且就算是书信,在我们的调查之下,寄件方的地址也不过只是虚假信息罢了。
现在看来,或许他此举似乎正是在避讳着什么?”
庒言听完眼前一亮,可又想起什么于是有些心烦气躁。
“魏老先生恐怕心里清楚,自己这些年始终被那常思雨监视着?或者说他早就从中猜测到了什么。
我感受到了,那老校区残留的香火气息数之不尽,这些年暗中请道士和尚做的法事恐怕不下百场。
但是,这些香火全部都堆积在这儿,直到最后慢慢消散也没有人肯受。
想来被唤来的不管阴神阳神,或者说是恶鬼小鬼都不敢踏入这里哪怕一步。
那些不管,总而言之那孙子现在不在本地,这一时半会儿可怎么去找他?”
庒言看向季优,对方虽然会意可依旧是歉意一笑说道。
“抱歉,我们协会现在外部的组织已经根本自顾不暇了,就算我上报了他们也不会理会我的”
庒言失望地一耸肩看向周沧海,正当他想着是不是自己亲自跑一趟将那孙子捉回来的时候,谁知道对方只是哼了一声说道。
“你大小也身为地君,岂不明白身居上位者何必事事都亲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你那个小情人,也就是我的那个好师侄女。
你们前几天把青云观外门一口吞下来的事儿,你以为我不知道?”
见庒言大囧,周沧海倒是无所谓地继续说道。
“无妨,反正那群人没了上家道统也撑不了多久,在你手下或许也能有个好下场。
这件事让他们去办吧,或许你还没意识到这些外门在俗世的势力,至少找个凡人对他们来说是易如反掌的”
见周沧海真的压根不在乎的模样,庒言也是松了口气,可他接下来却是疑惑地问道。
“之前您不是说不愿意冒险入劫么,您这是……?”
周沧海悠悠叹了口气,他没有正面回应庒言的问题,只是缓缓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掌。
手掌枯瘦,其上不光是皮肤松垮,表面也已然是多了不少老人斑之类的灰点。
不过最主要的,这只手掌此时一刻不停地正在颤抖。
看得出来,周沧海已然费劲地克制住手掌的颤抖。
可无奈,越是克制那颤抖的频率就像是开足马力的发动机一般越是剧烈。
“用现在的医学术语来说,我的神经系统已经出了问题,或者说是因为我全身经脉都已经开始劣化。
一般这种情况发生之后,就算是医治那也基本没有多少奔头了。
更何况,我乃修者,我自己的寿元不用那些医生诊治我也知道”
周沧海惨然一笑,他的眼神以一种不符合现在年龄的凶狠瞪向下方迷雾。
“天意如此,你小子做事太慢,我怕根本等不到你最后收拾到那姓崔的家伙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全力助你擒住那水鬼。
但是我有言在先,虽然我心里有数,此次十有八九是没办法渡劫成功的。
可你至少得答应帮我做一件事儿,就当是我的遗嘱吧”
突然,周沧海颤抖的双手按住庒言的肩膀,一双泛着血丝的眸子死死瞪着对方。
“你要答应我,将来抓到那崔云,我不管他是人是鬼是神甚至是仙人!你必须要用世间最残忍最恶毒的刑罚让她历经极刑!让她就算想要死无葬身之地也绝不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