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猎了野鸡烤了自个儿吃独食的事情,小师妹颇有埋怨。
我态度上的转变,加上承均这个师兄于承琳而言,直尺般笔直笔直的木头性子,偏偏她都追着他跑那么多年了,明眼人都知道承琳对他喜欢得不得了,承均倒好,愣是没看出来似的,该修炼的修炼,该历练的历练,对承琳这个师妹,也就比之梦里稍微多话一点。
这一路的结伴而行,也不见得把伤害降到更低。
主要的,还是承琳总是不时冒出来的作天作地的行径,拖了不少我们的后腿。
嘴炮就算了,能打的不好好打,不能打的偏生作死往前凑,要不是最后承均为了顾及她,受了重伤,我放了狠话,估计她还要继续作死下去。
太上玄一门的弟子,虽然报上名号,放眼整个乾元界没有几个人敢明目张胆的对我们不利,但这世界总有那么些不为背后势力所牵绊、光脚不怕穿鞋的人,何况这还是在秘境里,人被抹了脖子,捅了心,碎了元神,即使自家门派那儿都留有命灯,师尊也给了保命的底牌,但底牌总有用尽的时候,一旦没了命,什么都是废的。
承琳的脑子,真不如梦里任何一次来的正常,水到了极致。
我明确放了话,要是她还那么作死的自以为是,就自己一个人闯秘境,承均我可以带走,她,自求多福。
最后,不知是迫于我的威胁,还是担心承均的伤势,还是顾虑到我真的单独把承均带走,总之,承琳这会儿总算安分了不少。
秘境出来,我亲自把他们带回太上玄一门后,方才再次独自下山。
我不想在思绪没理清的时候面对师尊,更不想对着一个总把我当成假想敌的承琳。
我是纯灵体质的事情,师尊说过,只有他,玄阳师伯还有我三个人知道,并且师尊从小便告诫我,此种逆天的体质,绝对不可现于人前,所以,从小他就给我带着一块小木牌,配合上面的特殊符文用来掩盖我特殊体质。
之所以让我不那么纠结梦中与现实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体质的事情,好的坏的,师尊从小就跟我讲过,包括圣灵体的特殊作用,可能会造成的影响,无论好与坏,事无巨细他统统掰开揉碎了跟我讲,讲的那叫一个透透的。
包括,可能会被别人转移心魔,以及如何防止被种心魔,还有万一不小心被诱导种了心魔,能否移除他人心魔等。
但,既知道我名字来历,又清楚师尊名讳后的我,对着那张和老头一模一样的脸,又想起梦里叶轻舟那张脸,心里总感觉横亘了什么东西,过不去。
而今,我只能寄希望于,时间真的可以让我修复自我。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绝不可无,无论放在哪儿,都是真理。
如果说,曾经的我对于承琳是百分百的信任,那如今,是不可能了。
不仅是因为梦境的干扰,更多的,是看清了曾经自己的无差别圣母心,以及承琳一直以来对我给予她的包容当成了理所应当,以至于把无理取闹当天真无邪,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我的真心与底线。
如今承琳她没产生害我之心,或许只是我并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至于她的底线是什么,以前的我会觉得她的底线是师门,是承均,但现在看来,承均的分量或许会更上一层。
我不去主动惹他们,也希望承均不要朝我凑过来。
我能防止自己去干扰别人,但并不能绑着他们不主动上前给我找麻烦。
所以,离得远远的,少见面,不接触,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方式。
时光荏苒,又是三年。
我寻访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风景,也遇到了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修仙者。
这些年,我对师尊和梦里那些人的执着渐渐淡了,要说还有什么,唯剩下那只鹰而已。
我曾在东部大森林里救过一只鹰,它的毛色偏黑,所拥有的能力,也不似雪鹰,最强的不过引发雷电攻击,可能因为修行还很浅,发挥不出什么威力,而且使用的次数也有限。
后来我离开了那片森林,去了临海。
临海的风光与中原很是不同,各色的海鲜美食与热带水果,烹饪得当,别有一番风味。
这一路行走,虽然我的修为进度到了金丹后期,但感觉我的厨艺升得更快,甚至给了我一种错觉,要是我不学剑道,转修食厨一道,应该也能很快上手,毕竟如今的我都快可以当半个厨修用了。
又过了三年,我想是时候回太上玄一门了。
有些事情,总归得敞开了说,徒留心里,虽说心态已然平复,但不敞开了说,就还没完。
就跟一枚刺入肉中的刺,与之抗衡已久,纵使表面看不出什么了,但刺尖还在肉中,不彻底拔除,就总是担心着未来有一天伤口突然遭受刺激,出现发炎溃烂的状况。
只是世事难料,纵使是修仙者,也不见得能时时刻刻算到前路的所有遭遇。
回去的途中,我又遇到了那只鹰,只是不巧,它又被追杀了。
这次追杀它的是一魔修,还是实力不低的魔修,化神巅峰。
我本不欲插手,但看到他那双和雪鹰极为相似的眼睛,几番挣扎之下,终是不忍,想着打不过大不了逃跑,反正身上还有师尊给的逃命符。
于是我顺手把它捞了过来,第一时间就是逃。
奈何我的确太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也太高看了自己逃命的能力。
没等我祭出逃命符,小命就已危在旦夕。
正当我以为这下子圣母心害死自己时,几年前回师门被我从仓库里取出的结丹礼——此刻正被我带在手腕的一条五彩手链突然断裂,刹那间以我为中心百米之内的范围出现了几息的静止。
小老头踏破虚空而来,神色看不出情绪,只是周身的气息比之以往,冷了几分。
本来以为师尊对上一个化神巅峰的魔修,应该也是吊着打才对,可到了跟前才发现,似乎师尊身上这些年也发生了什么,只是我这些年不太清楚罢了。
师尊的境界跌了,不是半步飞升,而是渡劫期,而且还是渡劫初期。
当然,哪怕如此,也不是一个化神巅峰的魔修可以匹敌的存在。
只是意外在我身上总是比较多,简言之,倒霉。
真不知道是师尊碰上了我倒霉,还是我遇上了师尊倒霉。
本来他可以击败魔修,带我全身而退。
可就在那魔修眼见逃不掉时选择了爆体,同时不知使用了什么魔物,直接导致我的特殊体质被激发,加上此处环境诡异,竟然在魔物爆体那瞬让小老头变了个模样。
“师、师尊?”此刻的我,就在他的臂弯,全程看着他从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在后退逃离魔修最后一记爆体攻击的过程中,迅速变回了风华绝代的模样。
正是,梦里叶轻舟的模样!
他闻声回头看向我,眉眼微蹙,才开口说了个月字,便发现了不对。
我明显看到了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惊恐。
究竟是什么事情,在魔修都灭了,我们都安全了的情况下,还能让素来稳如泰山的师尊眼神里露出了惊恐?
不很讽刺吗?
那刻,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开始出现裂痕,隐隐有向着坍塌方向变化的倾向。
我猛地推开了叶轻舟,周身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暴涨。
心魔吗?我明明没有被种心魔,可此刻的我,和有了心魔的人又有何区别?
原来,我还是不能忘却,那一百零八次的步步为营呀!
哪怕是在梦里的步步为营,可这会儿,在现下,我彻底验证了原以为永远不可能有机会去验证的事情,心态真的快崩了!
我的神色越来越恍惚,眼前的叶轻舟,一会儿变成了老头,一会儿变成了师尊,一会儿又成了那副绝美的模样,如此往复。
我的心魔,恐怕真要出世了。
就在我心境快完全崩坏时,我恍惚看到眼前的老头、师尊、叶轻舟双手纷纷开始动作,似乎在结印。
他们,是要封印了我吗?
也是,完美纯灵之体滋生心魔,这不比寻常修仙者更加恐怖?
我还没想明白,眼皮便一沉,似乎有一股什么力量融入了我的身体,随后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