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七)​又直、又笨、又贴心(上)
书名:闲话《大明王朝1566》 作者:北宫伯玉 本章字数:3307字 发布时间:2022-10-26

又直、又笨、又贴心(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八集

 

卸下了伪装的道长,眼中闪着关切,情不自禁地提醒了一句,“小心点,别把手烫了”,黄锦嘴角含笑,带着几分娇羞地回道,“奴婢皮糙肉厚,烫不了”,随手将汤药倒进碗里,朝着道长递了过来。道长莞尔一笑,接过汤药一饮而尽,黄锦也是眉开眼笑,由衷地夸道,“这就好,这主子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了”,那语气好似哄着孙子喝药的爷爷一般,道长闻言不但不恼,反而挑着眉毛,用一副老顽童的语气调侃道,“你再说,朕没有病,你是聋子呀”。黄锦拿了茶杯和面巾给道长洗漱,嬉皮笑脸地回了句,“不是奴婢一定要说主子有病,只是这四十九天过关的时候,那就得说有病”,道长漱了口、擦了嘴,瞥了眼黄锦,满脸不耐烦地抱怨道,“朕就有病”。似乎是见惯了道长这幅返老还童的作派,黄锦转过身自顾自地忙个不停,嘴里大声念叨着,“今天阿,是第八天了,主子吃了前七剂药,已经大有起色了,再吃上六个七剂药,河也开了,雁也来了,主子的龙体就全好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道长这病只怕是抽着、抽着,就把人给抽没了,都走到鬼门关前了,这时候吃不吃李时珍的药,其实差别已经不大了。自己的病情自己知道,道长心中涌起一丝惆怅,知道自己已是时日无多,不自觉地看向门外,神情黯淡地问了声,“吕芳有书信来嘛”,黄锦眼睑低垂、鼻腔发酸,故作平静地轻声答道,“回主子,没有”。道长眼中写满了失落,心头一阵绞痛,撇了撇嘴,沉默了片刻,再张口时已是带了几分哭腔,“这个吕芳,他呀,他是把咱们全忘了”。忘肯定是忘不了的,吕芳之所以不写信,主要还是为了避嫌,免得陈洪疑心自己还要东山再起,南京那地方山高皇帝远的,陈公公若是真地下起黑手来,吕公公怕也是遭不住阿。黄锦见道长如此伤怀,也被触动了愁肠,急忙开口劝道,“且不说他这辈子在南京,就是下辈子,他转世投胎了也忘不了主子。不像有些人,身子在主子身边呢,可心里面,根本没有主子”。

 

黄锦对吕芳是爱之越深,对陈洪便是责之越切,但凡逮住个机会,就要把陈公公往死里黑,道长信不信是一回事儿,至少先出了心中这口鸟气再说。谎言重复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理,何况黄公公说的还是大实话呢,反正黄锦有事没事,就对着道长耳边碎碎念,本着锲而不舍、水滴石穿的精神,指不定哪天就把陈公公给哔哔死了。正所谓击鼓卖糖各干各行,黄锦有黄锦的用处,陈洪有陈洪的用处,只不能因为黄锦心中装着道长,而偏用之;也不能因为陈洪心里没有道长,而偏废之,天子无私事、更无私情,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天下苍生。对于陈公公的人品,道长自然是心中有数,否则也不会把自己冻成这个鸟样了,点了点头,眼神中划过一抹失落,喃喃地感慨道,“倒也是啊,朕自小啊,皇考皇妣就龙驭上宾了,没有父母,没有兄弟,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你别说,要是有的话,吕芳就算一个,他走了,又把你留给了朕,他也算是对得起朕”。

 

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脱离,道长自幼没爹没娘,照样茁壮成长,后来自己当了爹,对裕王用的也是丧偶式育儿法,说好听点儿叫二龙不相见,说难听点就是管生不管养。吕芳之于道长,就如同冯保之于小万历,道长奔六十的人了,少了吕公公,还时不时地要偷偷掉几滴眼泪,将心比心,小万历今年还不到6岁,没有了冯大伴,这孩子心里得多难受阿,所以说这当爷爷的,有时候比当孙子的还孙子。道长话中带着几分凄凉,勾动了黄锦心中的愁肠,早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道长皱紧眉头,压低声音吼道,“哭什么,不怕旁人听见啊”。

 

黄锦慢慢收了哭声,五官挤作一团,哽咽着说道,“奴婢有件事瞒了主子,今天主子就是打死了奴婢,奴婢也得说出来了……”,讲道理,西苑的宫墙内,就没有能够瞒住道长的事儿,当然道长知道不知道,这是技术问题,你自己说与不说,这是态度问题。若是技术有问题,还可以用技术手段去补救;若是态度有问题,又没啥利用价值的,这人就可以原地直接火化了。至于像陈公公这种,明显态度有问题,但一时半会道长还离不开的,其实处理起来也简单,反正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儿,道长也经常干,哪怕是道长活着的时候,自己不方便动手,也一准会给陈公公,安排地明明白白的,恶人自有恶人磨,保证不会祸留子孙。

 

道长此刻就像一个平易近人的邻家老大爷,拍了拍身边的台阶,和蔼可亲地说,“好吧,来,要说过来说啊,来,坐朕身边来...”,讲道理,道长可以假装客气,但黄锦决不能乱了规矩,谁没事闲的找不自在,敢跟道长他老人家平起平坐阿。黄锦在道长脚边放了一盏小凳,取了两块被火烤热的石头,坐在凳上,替道长脱了鞋袜,熟练地做起了足疗保健,嘴里还叨叨地念个不停,“咱就说,奴婢的干爹吧,他对主子那才叫一片忠心。就说起奴婢给主子请的这些药吧,其实是奴婢的干爹和裕王爷商量好了,叫李时珍李太医给主子开的。他临离开北京时候,还嘱咐奴婢,让奴婢撒了个谎,说是别的太医开的药。奴婢现在向主子把实话说了,主子怎么责怪奴婢都行,可千万不要处罚裕王爷,还有奴婢的干爹”。道长这人吧,其实还挺傲娇的,既要享受掌控全场的感觉,还期待着别人,能时不时地给他来点惊喜,可又怕一不留神,惊喜就变成了惊吓,总之这是个极难伺候的主儿。

 

西苑里谁都知道,道长根本就不会去吃太医开的药,那吕芳为什么不让黄锦直接说药是李时珍开的,而非要画蛇添足地嘱咐他撒谎骗道长呢,这事儿值得仔细聊聊。今年六月李时珍便被清流们请进了北京城,整日里泡在裕王府里,颇有几分乐不思蜀的意思,名义上说是给裕王爷看病,也不知道李先生,一天到晚都在忙活啥。那么问题来了,裕王请李时珍给道长开药,诸位觉得这药,道长他老人家敢吃嘛,一般情况下,作为儿子自然是希望老父亲长命百岁,可裕王毕竟是生在帝王家,作为储君他会不会动些别的心思,比如让李先生给丹方里加点佐料之类的,这事儿谁也说不准。道长若是信得过裕王,李时珍的药吃也就吃了,到时候父慈子孝、皆大欢喜,岂不是一桩美谈;可道长若是信不过裕王,死活不肯吃药,弄成父子相疑、同室操戈的局面,怕是谁脸上也不好看。

 

吕公公也拿不准道长是个什么心思,这种事儿只能先去问他本人,老人家点了头才能去开药,至于说让黄锦撒谎,分明是道长自导自演的障眼法。实话实说,道长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人世间的药,估计已经治不好自己的病了,倒不是信不过裕王,老人家也有自己的顾虑,万一吃了李时珍的药,自己没几天便挂了,那裕王岂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谁能说得清楚,到底是道长身体有问题,还是李时珍的药有问题,这又是何苦来哉呢。还不如让黄锦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这药自己可以吃,但绝不能冠李时珍和裕王的名,这样既成全了儿子的一片孝心,真出了问题也能做好风险隔离,反正是太医开的药,吃死个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道长淡淡地望着黄锦,嘴边挂着似有若无的浅笑,洋洋得意地说道,“你呀,说出来了就没有罪了,凭你那点小心眼儿,撒谎都不像。朕从吃第一剂药开始,就知道是李时珍开的。看你那自作聪明的傻样,朕就是不愿意点破你而已”。讲道理,倒也未必是黄公公撒谎的本事不行,主要是道长能够未卜先知般的看穿一切,你撒谎的本事越高明,死的便越快,所以在道长面前,撒谎就要有个撒谎的样子,既要带几分自作聪明的小心机,又不能显得过于圆滑世故,若是能在不经意间,故意露出几处马脚,那便更好了,总之是魔高一尺,道长要高一丈,这么做就没问题了。黄锦憨憨地望着道长,笑着问了句,“主子是怎么知道的”,道长会心一笑,如数家珍地告诉他,“叫李时珍给朕开药,是吕芳离开以前求的朕,朕呢准了他的奏,让他叫你去办。蒙在鼓里什么也都不知道,还自己觉得心里挺明白”。

 

明明是给道长自己治病,吕芳还要巴巴地去求道长,老人家好不容易点头答应了,又嘱咐吕芳安排黄锦,去演一场自欺欺人的把戏,只能说想在道长手底下做点事儿,实在是太特么地难了。黄锦闻言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咧嘴傻傻地笑着,没心没肺地自嘲道,“主子,奴婢是个笨人”,能进司礼监做秉笔太监的,又怎么可能是个笨人,所谓笨也仅仅是相对而言,在道长、严嵩、徐阶、吕芳这群老狐狸面前,黄锦确实只是个弟弟;可若是对上何茂才、马宁远、高翰文这种,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残次品,黄公公绝对能够单手吊打这群榆木脑袋。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