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府,姬明礼与夫人祝氏迎进众人,上茶入座。
姬尚书道:“姐夫脱得大难,实属万幸。如今京中府邸还待修缮,姐姐姐夫可在舍下暂居,我已让人收拾停当。我还有一个小小别院,忠义伯若不嫌弃也一并住了,等待新府邸落成,再移居就是。”
赫连晟道:“这也好,魏总兵也不是外人,一并住着说话也方便。”
魏东亭见说,也就不推辞了。
姬尚书忙叫人去收拾别院与魏家父女居住。
众人叙着别后之事,悲喜掺杂。
只有姬婉贞一腔心事难以排解,她借口乏了要回房休息,把子玉也叫了出去。
接着,姬家长女兰亭也把两位表姐叫到自己房里,三个女孩儿说着悄悄话,聊着书桌上的诗词文章。这姬兰亭生的娟秀温润才学不浅,家中十二岁的小弟兰生便是由姐姐教导,也是聪慧异常。
三人正说笑间,兰生寻了过来:“姐姐,大表姐,你们快去看看,姑妈要对表哥动家法了,姑父说只有表姐才能劝得住。”
子媗听了,就知母亲为啥,四人出来直奔西院的临时住房,半路不见了红鸾,子媗就知她心里还存着芥蒂。
子媗与兰亭姐弟到了门口,有两个小丫鬟在门口守着大气儿也不敢出。只听到里面母亲那连骂带哭的声音。
兰亭一怔,拦住小弟:“别进去,表哥抹不开脸的。”
子媗悄声道:“没事,你们在外面等着,听我咳嗽一声,你们再进去劝。”
姬氏生气是天经地义,唯一的儿子辞掉了自己相中的儿媳,又在金殿赌咒发誓终生不娶,这哪是儿子,分明是祖宗。
一进门她就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还不解气,手里拿着皮鞭,逼着儿子解那毒誓。
一般人家,施家法都是竹批或藤条,这武将家俱是皮鞭了。
姬婉贞从有了孩子,丈夫就不常在家,这训教子女的事就全落在她身上。赫连家也就成了母教父疼了。这赫连夫人还有个毛病,真的气上来,赫连晟越讲情她就越气,想想一辈子独撑家庭的苦楚,竟是打给丈夫看了。
所以每次都是子媗出面才能劝住,子媗自幼乖巧,又是独女,未免娇嗔些,赫连夫人反而听她的。
子媗一进屋就见子玉跪在母亲脚下,直撅撅的还是那副犟脾气,难怪母亲生气,就是跪了也不知求饶。
她见弟弟身上衣服整齐,母亲并未舍得下手,便道:“娘,你老人家说什么傻话,这发的誓哪能这么容易收回来。就依着他,三年过去,你和爹爹不就能抱上孙子了吗。”
“你说的容易,他当着满朝的人发那誓,谁还敢说媒,我就没那儿媳妇的命,赫连家也丢不起那人。”
子玉想开口,子媗扯了下他的衣服,才发现弟弟脸上又红又肿,两边都有巴掌印,嘴角还有血。自己鼻子一酸,眼泪出来了,她拿手帕替他擦着,埋怨道:“娘真下的狠手,打这么重。”
姬婉贞觉得委屈,见儿子这样也心疼,不禁骂道:“死丫头,你也怨得娘,我哪里打得他,是他知道不孝自己打的。
说完退坐到椅子上哭了起来,嘴里数落着,若不是没了初儿,自己何苦管这畜生,任他自生自灭。可初儿没了,剩下这个孽障,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她一行说一行哭,闹得姐弟俩心里七上八下没得主意。子媗拉了下弟弟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见弟弟犹豫不决,子媗道:“娘要哭坏了,看你怎么办。”
子玉这才一咬牙,站起来抓过父亲墙上那柄长剑,刷的一下抽出鞘:“子玉不孝,既然母亲不容孩儿尽义,那,那就陪长君地下去了。”
他这一闹,赫连夫人也是一愣,子媗顺势抱住弟弟,喊道:“不要啊,不要,”
又看着母亲:“娘,你就饶了弟弟吧。
姬婉贞见子媗已抓住儿子的手,松了口气,沉下脸:“你真是孝顺儿子,娘教训你,你倒用死要挟起娘来了,我豁上断子绝孙也不要这个儿子了。”
子媗一听也后悔,此计不行倒把娘更惹急了。
长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子玉身体一歪,晕了过去。
子媗也吓坏了,抱着弟弟喊:“子玉,你怎么啦,醒醒,别吓我呀。娘,他内伤还没好呢。”
赫连夫人见儿子双目紧闭气息全无,魂都没了,乱喊着叫大夫。
子媗感觉子玉的手抓了自己一下,顿时醒悟,弟弟带了一年兵,也会对母亲使诈了。
她憋住笑认真对母亲道:“你还嫌不乱哪,不怕叫人笑话,”
她吩咐一帮仆人:“你们谁都不要传出去,把老爷叫来就行。”
又装模做样的给子玉揉胸口,对吓的跑进来的兰亭姐弟道:“扶你们姑妈进里屋消消气,娘放心,弟弟这也是气的,这口气上来就好了。”
赫连夫人一进里屋,子玉松口气坐了起来,子媗按住他小声道:“做的真点,躺着。”
不一会儿,赫连晟带着一帮人急火火的来了,以为儿子真的挨了打,急的想落泪。
子媗怕露馅,叫人把子玉抬到厢房去,跟在父亲耳边道:“爹爹别急,弟弟装的,我现在去劝母亲。”
子媗这会儿倒不用多费口舌,姬婉贞哭着左一个孽障,右一个畜生的骂。还说儿子就是生来给自己要账的,气势没了只剩下埋怨。说了几句就催着子媗去照顾弟弟,看这情景,要不是顾着面子她早追到那屋去了。
子媗一进厢房,看看满屋的人,抓起床上的枕头捂着嘴先笑了个够,然后坐在床沿对弟弟道:“你看你,自己打也不知悠着点,搞成这样,天天练武不知道自己手劲多大吗?还有,下次要装先吱一声,我真吓坏了。”
“说了还能真吗。”子玉也笑了。
赫连晟心里可笑又可气,他脸一沉道:“骂你是畜生并不过,真把你娘吓出好歹来,看你怎么办。”,
子媗道:“爹,这次也别说子玉,是娘过了。弟弟如今大了,有些事他自己有主意,能做十几万军队的統帅,他能随便被人左右吗。再说,这次幸亏不是在自己府里,若守着自己下人,娘还是像小时那样的管教,他还怎么当这个主子?我万万没想到娘会这么狠心,弟弟剑都搁脖子那儿了她都不动心,若不演这场戏,她能收场么?”
赫连晟叹了口气:“你们年轻,怎知父母的苦心,也怪我一直不在家里,你娘真的不容易,以后不要再胡闹了。”
子玉不禁落下泪来:“爹说的我都记下了,子玉只有这一个心愿,其它都听你们的。”
“好了,”赫连晟道:“这几日皇上的赏银就下来了,你筹划着整顿宅子,趁着皇上还没授职,先把家里安顿好了。”
“哎呀,” 子媗猛地想起:“忘了这事了,快把消炎消肿的药膏拿来,就这副德行还怎么出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