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惜雪心中一愣,心道,反正早晚会如此,此时自己危在旦夕,倒不如应了也好,便道:“娘娘恩泽,雪儿无以为报,区区身体又何足挂齿?但雪儿恳请娘娘一定要护我爹和夫蛟周全,护羲皇城平安。”
风素女点点头,作为先祖,她定然不会欺霸后世,但她不能忘怀还有一个人在受苦。
“放心罢,我只为完成一个心愿而已,待心愿已了,便还你自由之身。”
她说得恳切,姚惜雪也听得深切,此时心门打开,也没有了不安,取而代之的是感激。
“雪儿在此谢过圣女娘娘!”她跪拜在地,闭上双眼的一瞬,晶莹的泪滴又延着脸庞滑落。
许久之后,她慢慢抬起头,向风素女微微一笑,又转身向那黄沙之中的俊美面孔看去,笑得更加甜蜜,尔后飘然而起,飞了过去。
风素女看在眼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好像在许多年前,岁月的尽头,也有过这样的场景,近在眼前,但又那么的遥远……
无尘居内。
夫蛟沉思良久后,道:“神仁师叔,不如这般如何?我先将逍儿、遥儿、姚师姐暂且安置于寺中,一来诸位师叔怜悯,可为师姐疗伤,二来我趁此时机前去寻找仙籍,如找到解毒之方,便速速赶回来。只是此间,神无师伯仙逝还要劳烦诸位师叔,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不等神仁回话,真言先道:“师叔,弟子觉得夫师弟此法可行,此事非比寻常,寻找仙籍或危机重重,弟子与夫师弟同往罢,也好有个照应。”
“如此最好,多一人便多一分希望,你这位风师兄也同去罢。”青面真人边说,同时看向风千云,又道,“谅他雷霆虚的妖魔鬼怪短时不会再来,这里交由贵寺与贫道照看即可。”
风千云听了道:“不错,寻找仙籍非比寻常,我自然要随夫师弟同去了。”
夫蛟听罢,虽然心里高兴,但又担心夫逍与夫遥二人安危,正想劝其留下,却听神仁道:“羲皇城与我寺交好,师兄与姬城主又私交甚深,你就随夫师侄走一遭罢。不过,如今你是我寺主持,千万小心行事,若遇魔头且不可冲动,量力而为,不可恋战,大仇日后再报不迟。”
又道:“夫师侄,将令兄令妹留在我寺,贫僧定会护二位周全,你放心去便是。”
夫蛟心中感动,不再纠结,忙道:“如此便多谢师叔和道长,多谢真言师兄了。”
“蛟儿!”
忽然内房一声呼唤传来。
小五生性听力灵敏,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个机灵向房内飞去。
夫蛟也一步冲入房中,却只见床辱上一片墨红,不用多想,定是豸毒攻心所致。
见她面色惨白,一时手足无措慌了神,急忙道:“惜雪,你怎么了?道长,这可如何是好?”
“呜呜,呜呜……”一旁的小五也上串下跳,不安乱叫。
姚惜雪看着夫蛟焦急模样,反而轻声一笑,低声道:“我刚才强行运气逼出了一些豸毒,但也不过苍海一粟。”
众人一怔,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特别是夫蛟,刚才在外面费尽力气也逼不出一点毒素出来,可她自己却在中毒如此之深下,单凭一已之力就做到了。
“蛟儿,你们刚才商议之事我听见了,让我跟你一起去罢,我不想一个人留下。”
不等夫蛟相问,她又提出一个请求,这却令他为难了,重伤之躯经不起长途奔波,更何况可能遇到想象不到的危险。
“可是此去可能危险重重,留下来安心休养是上上之选,等我速去速回,定然将你医治好。”夫蛟轻声相劝道。
“是啊,姐姐,留下来罢,我会代大哥好好照顾你的。”夫遥也柔声道。
姚惜雪看向明眸娇人、清丽无双的夫遥,露出迷人笑容,但仍坚持道:“我撑得住,而且此去神民之丘风师兄并不熟悉,况且那里有山神守护,若没有我相随,你们不一定进得去的。”
说着,她自行下了床,拉起夫蛟的手又道:“你看,我可以自己走。”
夫蛟有些犹豫,随即眼前一亮,忽然想到混元神龙角,将其拿出来,道:“有了,既然你坚持,便也到这里面来罢!”
姚惜雪自然知道这是何物,歧女在梵天寺中的那个幽洞时便是进入这件宝物中,便轻声回道:“嗯,如此便好了。”
“事不宜迟,那便即刻动身罢。”夫蛟又看了夫逍和夫遥一眼,“你们一定要呆在寺中,不要乱走,安心等我回来,知道吗?”
夫逍重重点头,而夫遥却红着眼眶,心有不舍,一把扑在夫蛟怀中。
夫蛟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大哥很快回来,等我回来便教你们修行道法,一同为爹娘报仇!”
“嗯!”夫遥泣声答应。
他又转头对神仁道:“师叔,我还有一个请求,请贵寺主持家父法葬,往生极乐,大恩大德我夫家兄妹感激不尽。”
神仁念了句佛语,道:“师侄请放心,这里就交给贫僧了。”
临行前,夫蛟将那些夜光草炼制的汁液交于梵天寺去搭救附近百姓,而后与风千云、真言疾速御风东去。
梵天寺位居中洲之西,距中洲腹地少说也有四五千里,凭三人道行,即便是御风飞行也需一些时日。
不过因事态紧急,救人心切,三人顾不得劳累,策马加鞭疾速前行,大约一日之后,终于到了神民之丘脚下。
虽已过了数年,可对于夫蛟来说不过月余而已。当他落在故地的一瞬,看着眼前无比落寞,破败而熟悉的沧雨村时,心中一阵感伤。
“爹,娘,我回来了。”他眼眶一红,泪水无声滴落下来。
“呜呜……”小五见他伤心,也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安慰,也似乎是在一同悲伤。
片刻之后,他轻轻拭了拭眼角,道:“风师兄,真言师兄,这里便是我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名叫沧雨村,如今却物是人非,人去楼空了,除了我兄妹三人,村民们都死了。”
说着,他摸了摸小五的小脑袋,好像又在安慰它似乎的。
“阿弥陀佛!”
真言心下一凛,也是一阵唏嘘,念了句佛语。风千云面无神情,顺着夫蛟的目光看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条他走了十几年的村中小路,如今杂草丛生,几乎要被埋没了。
一眼望去,两旁的田园也一片荒芜,残破不堪的屋舍大部分已倒塌。
离此最近的是最好的玩伴杨祐仁家,如今院中草长齐胸,他伫立着,似乎看了到杨祐仁的笑脸,听到了在呼喊他的名字。
他的脸上勉强露出一笑,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总之,现在的沧雨村,一切都是死寂的,令人伤心的。
只有小五像一只飞鹰,在村子上空盘旋飞舞,给沉寂的村子带来了一些生机。
他沉沉叹息,又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二人跟在他身后也一言不发。
远远望去,那当初被兽妖毁坏的房子,除了爹娘的居室,其余的房间几乎都已坍塌。而院子里,还躺着那具虎兽妖的白骨。
夫蛟泪眼迷蒙,手掌轻轻运气,一道白光打在白骨上,将其击得粉碎。
“娘,孩儿回来看你了!”
说罢,他重重跪下,对着堂屋连连磕头,又道:“娘,孩儿不孝,没能保护你和爹,还令爹惨死于魔头之手!”
咚,咚,咚!
他一边流着泪,又连磕了三次,额头磕出血印,殷红一片。
抬起头来,目光如剑,看着堂屋厉声道:“管他是鬼是魔,夺我至亲必诛,毁我家园必诛!孩儿发誓,一定会为你们报仇,一定要救回你和所有村民!”
“呜呜……”此情此景,小五从破败的房子上空飞了回来,又飞到夫蛟身边,轻轻地蹭着他的手臂。
“阿弥陀佛!”
听到夫蛟的杀戮之言,真言此刻竟无言以对,其内心矛盾,无法说出夫蛟所说的话,只能自我平复心绪。
倘若是从前,他必然多加劝戒于他,可神无的惨死令他无法放下,当然有为恩师报仇的冲动。但作为出家人,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此刻,他唯有静静地看着,同样在心中回忆着恩师生前的样子,还有他的教导,一幕幕,一声声,两行热泪竟也流了下来。
许久之后,夫蛟站起身来,看见身后的真言兀自站在丈余之外,双手持那串墨绿翡翠佛珠念佛诵经,虽紧闭双目,但脸上却挂着泪痕。
让他也跟着伤心难过,夫蛟心中难免不安,上前一步道:“真言师兄,真是对不住了,神无师叔的仇我一并记下了,定要找那小魔王讨还!”
真言睁开眼睛,停止念诵,却道:“夫师弟疾恶如仇,倒让小僧感到惭愧了,出家人常道慈悲为怀,但直到此时小僧才明白一个道理,光有慈悲还不够,还要以降妖除魔为已任,否则师尊也不会惨死了。”
夫蛟一震,重重点头道:“嗯,师兄所言极是,日后一定要将那些魔头百倍偿还!时候不早了,二位师兄,我们就此上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