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李亘所料,或者比他预料的还更快了一些,不过刚交了二更天,还在睡梦中的郡丞便被仓促的叫了起来,被告知太守横死在家中,是李亘神君显灵所致。
这郡丞也是新任的,还处在唯唯诺诺的听命之中,也没有动手打伤人命,但还是先听了一身冷汗,又战战兢兢的表示怀疑:“不会是害老爷性命的歹人故弄玄虚吧?”
来报信的差役信誓旦旦,说有很多人亲眼看到了仙雾弥漫,那个配药的韦之凭空消失,而也有许多人亲耳听到了神君的声音,包括他说的那句话:“神君在处,贪赃枉法者死,欺凌百姓者死。”
这句话又让郡丞惊吓出了一身冷汗,已然不敢亲临现场查看,唯恐李亘再次显灵索他性命。
但太守死后,他若不出来主持局面,而是一味龟缩着,难免被人笑话。郡丞犹豫再三,思前想后,便叫来身边一个信得过的书吏给他出出主意。
那书吏本是读书人出身,因屡次蹉跎不第,才不得已委身做个小吏,幸好为人倒是正派,此时思索了一番便道:“大人,属下猜测,此次神君发怒的根源定是祠堂被砸,塑像被毁。后来百姓不满才大闹衙门,以至伤了人命。大人若赶紧着着人修好祠堂神像,释放百姓,想来便会平息神君的怒火。只是如今老爷一死,典狱和军政恐怕要被郡尉把持着,大人还是要先发制人。”
郡丞细思颇为有理,赶紧吩咐手下人去叫郡尉前往衙门议事,以做试探。不想那郡尉因打伤人命,此时听到风声唯恐神君惩罚到自己头上,只谎称身子不适不便出门。
郡丞一听大喜,那书吏又趁机道:“想来此事即使尽快上报朝廷,但新太守一时半会也到不了任,况且连续两任太守都出了人命,恐怕也无人敢来。如今各方混乱,郡尉又龟缩不出,大人若趁机将禹城的军政大劝收于手掌之中,若再能得了神君的支持,直接原地升迁太守也是有望的。”
郡丞连连点头:“你说的甚是有理,只是又该如何得到神君的支持呢?”
书吏道:“大人您想,老爷这几日搜刮的银钱也还在他处,您若能让人封存了明日还于百姓,修缮后再亲自祭拜神君,表示听命于神君,爱护百姓,神君岂能不喜?只是以后油水是不好搜刮了。”
郡丞犹豫了一时,便道:“若能先在此处坐稳,以后再谋他任也可,总胜过被老爷牵连,让神君也给下了绊子,生死不明的好。”
书吏一听他倒是想的明白,赶紧叫了一队人马壮胆,簇拥着郡丞往太守府去了。
此时太守府里哭的喊的,正是一团乱麻,书吏见了这状况,立即高声喊了一嗓子:“郡丞大人到!”
众人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般,立即围拢了过来,郡丞趁机主事,先安排典狱官连夜释放百姓,又让府尉官带人封存近几日所入所有税金,明日按照收缴记录尽数返回。
众人一听他安排的桩桩周正,条理清晰,也不敢再辩驳,立时便领命去了。
郡丞此时做下这两件事,心里终于觉得踏实了些,才壮起胆子让书吏陪着去看太守。然而进的房中看了太守泡在污血中的惨像,他立即两条腿抖的如筛糠一般,书吏一个人几乎扶不住,勉强才将他驾了出来,出来却已经说不出话了。
在外面稳了许久,直到交了四更天了,东方天际隐隐有了些鱼肚白,郡丞才缓了过来,决定也不要等到天明了,此时便立即去李亘祠堂祭拜,以求个心安。
当下依旧由书吏作陪,再点了一队府卫跟着,连夜到了李亘祠堂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刚到了祠堂不远处,便听着前面哭声震天,再往前走近看了,才知是被释放的百姓聚集此处,正在跪拜神君显灵,救他们危难,挤的四方道路水泄不通。
其中曾被蓝一亲手救治的刘壬子和同监牢的众人,虽然还伤未痊愈,依旧坚持被搀扶着,抬着过来了,期间说起他们曾经被一黑黑的小哥儿亲手救治,这才保住了性命,这竟与传说中神君显灵惩戒太守,后又忽然小消失的黑脸哥儿一样,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小黑哥儿便是神君所化,普救众生的。
一时众人更是感恩戴德,哭声震天。郡丞在一旁听清了原委,也愈发看清李亘在百姓中的地位,心里对书吏的计策也更认同了些,当下二话不说便带着队伍奋力挤到百姓前面,大声道:“各位乡亲,我乃本州郡丞,请各位乡亲听我一言。”
众人有只知太守,不知道郡丞是干什么的,便有悄悄解释说是太守民政方面的副手,众人听说是副手,又担心死了一个扒皮的,再来一个刮地的,很是嗡嗡议论了起来。
郡丞刻意压抑住怒火,等众人都议论完了,才又道:“各位乡亲,李亘神君作为禹城的故太守,为人清廉自守,刚正不阿,文武皆备,爱民如子,可谓是我们每一位后任者的典范。如今太守大人故去,本官不才,暂管禹城大小事务。从明日起,凡新收税钱一律退回。天亮后请大家往衙门有序领取。神君祠堂也从此刻起重新开放,在此也征集能工巧匠,由衙门出资进行修缮,以后只要本官管事,将认真学习神君的为官精神,虚心听从神君教诲,神君祠堂也会永远向乡亲们开放!”
此一番话说出,众人终于欢呼起来,却不是对郡丞感恩戴德,而是奇呼:“神君万岁!神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万民齐呼,呼声震天。
可怜一直在虚空中四处飞着盯进程的幽冥使者,此时不由面面相觑:神君万岁?万万岁?若从此百姓不知皇帝,只知李亘,这个事儿要是让当今的皇帝本人知道,李亘的祠堂和塑像恐怕还得被砸烂一回。
事情已经向他们不可预料的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