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大队回市东分局的路上眼皮一直在跳。
右眼跳，不是平常眨么眼地跳，是说不上来的恐惧感，让右眼的上下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了开，开了合。
戴强赶到酒馆村，曲大队就开始不安。
那个小白脸的少尉，云淡风轻地打个电话，市局的人就跟火烧眉毛一样，急慌慌地赶到。戴强不说还好，戴强一说什么省委书记，曲大队的某个隐秘部位猛地紧了一下。
撞枪口上了。
权贵门前是非多。以曲大队的身份，别说撞省委书记的枪口，就是被港城某位市领导踩一下，也就半身不遂了。
曲大队到了市东分局的大院，车都停得没滋没味地。
那位打电话催着逮人的辛副局长站在办公楼门口，看到走过来的曲大队，斜横了他一眼，“人呢？”
曲大队没来由地冒火，“人没有，要命一条！”
“什么屁话，你去给老大交待！一点屁事都办不好！”辛副局又横了曲大队一眼。
后面跟着的一警察赶紧圆场：“有惹不起的人，特勤大队的那些兵，也不好惹，先喝口水，嗓子都冒烟了。”
上火啊，本来逮两个混混，确实就是屁大点儿的事儿，可偏偏撞邪，碰到铁板了，应该是钢板。
“怎么了，一个个丧嘟着脸，死亲爹了！”辛副局看了看往楼里走的警察，指了一下跟着曲大队的那警察，“去我办公室。”
辛副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回头看了一眼跟他身后的警察，拿出一盒烟，直接扔给了那警察，又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问：“惹着谁了？”
“省委李书记。”警察说。
辛副局拿杯子的手抖了一下，“谁？”
“省委李书记的小儿子。”
“李书记？市宣传部的，李……李科长？”辛副局极不确定的口气。
“应该是。”
“什么应该是，到底是不是？”
“是。”
曲大队长说是。跟着曲大队出警的警察都是新手，其实不认识李勇，他们也不知道省委李书记还有个儿子在港城。
新手，菜鸟，官场上的事儿不太敏感。
再说了，干基层的警察，家里没什么关系地，一辈子连个副科也混不上，根本与权贵家的人，沾不上边儿。认不认识都无所谓。
“坏了，你赶紧地，喝口水，弄不好，一会儿还得回去。”辛副局突然想到了更要命的东西，急忙忙地出了办公室上二楼找一把手。
酒馆村村委那有个仓库，分局放了一些违禁的查扣品。
要让那位李公子给知道了，事儿就大了。
弄不好，整个分局都得跟着倒霉。
市东分局吃过一次亏了，上一任，私藏了几箱海关查扣的香烟，被吴怀南吴黑子查着了，把职务给免了，人发配到煤厂铲煤。
亲娘唉，这是要梅开二度哦。
一把手听完曲大队的汇报，急眼了，不用别人了，自己带队，火速下楼上车，司机启动开车，直接把进口的213开成了飞机。
老远看着，那银白的213吉普跟飘起来一样。
后面跟着的几辆老旧桑塔纳根本跟不上。
市东分局一把手敬一久敬局长敏锐性够强，到得及时，李勇和高中队长他们差一点儿就要去村委仓库了。
汗，虚汗，冷汗，接着是热汗，敬一久兵分两路，曲大队带着人去村委仓库转移私藏品，敬局长亲自对付李勇。
不是对付，是敬待。
极热情地敬待。
李勇受不了敬局长的热情。
“敬局长，你忙你的，我们就是随便想搞点儿私货。”李勇随口一说，惊地敬局长是一个激灵。
还好，敬局长是老刑警出身，官场的老油条了，处变不惊，稳了稳了身心，又是一套官话：“李处长，你这亲力亲为，下基层体验生活，我们工作不到位，我们作检讨。”
“哪儿的话，太客气了，我们是给海关干活地，你要有事，你只管忙，我和高中队长，肖排长，丁排长他们就是随便走走，顺带着查一查，那些社会闲散人员。”
敬局长一听这话，又头大。
地方治安不好，有人偷卖走私品，这是工作失职。要是被吴黑子给撞上了，至少要写检查，弄个不好，就要有人丢乌纱。
“李处长，我的工作就是陪着你，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只要发现问题，立即整改，绝不含糊。”敬局长是一点儿不敢马虎了，不敢让李勇随便走。
附近这些村子，村民靠海吃海，都有私货，指不定哪家就给爆雷。
李勇也没办法了，敬局长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只是有外人在，他就不好再寻宝了。康某人私藏的那些异物珍品，继续蒙尘吧。
李勇跟高中队长说了一声，让丁排长带两战士继续审那个混混。他们几个人和敬局长出了曹家祖堂，往村里走，看到有个小学的遗祉，李勇问戴强：“你知道这个地方？”
戴强摇头。
敬局长说：“那地方是咱港城的大户章家建的私立小学，差不多有七十多年了，我爹在里面读过书，还有校歌校训呢。”
“过去看看，要是值得保护的话，可以申请一下，我们现在，还做革命抗战的史料整理，应该有价值。”
敬局长在前，一大帮警察前呼后应地，朝那个小学旧址走。这些人里，也就李勇有点兴致，其他人只是习惯性顺从。
官大一级压死人。陪领导，就跟当丫环一样，事事都得照顾着。要是说得难听一点儿，就是当狗，当奴才。
李勇到了那老建筑跟前，看了看。老旧的小学，院墙都没了，就剩下主建筑了，几个教室的门还在，窗子塌了。
有一间象是教师办公的大间，门楣上写了四个字：诚敬勤爱。应该是校训了。
敬局长走进去，也不嫌脏，在一块木板下面找到了一摞老黄纸，还有几个作业本。
“李处长，看看，有没有价值。”敬局长又对身边的警察说：“都仔细一点，挨个屋看看，找资料为主，旧报纸写字本，都有价值。”
有收获就行。
这小学旧址是个安全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在这藏东西。
敬局长不怕辛苦，只要李勇满意就行。
丁排长来了，丁排长审那个混混，审到了大线索。
就这个小学的旧址下面，有个很大的逃难所。强哥的人把逃难所给重新整修了，在里面藏了枪，还藏了手雷。
丁排长说话不绕弯，跟李勇说的时候，也没怎么避着敬局长。
敬局长一听，头立时大了。
市东分局之所以要逮那两个混混，就是怕他们把强哥招出来。
怕什么，来什么，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李勇感觉敬局长的神色不太对，问一句：“是查，还是不查，这地儿是你们市东区的，线索倒是可以提供给海关。”
“查，一查到底！严办！”敬局长没别的选择，那个强哥，是他自己倒霉，往枪口上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