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当殿拿下刘卞父子,数年来他的心病总算去了。又下旨查抄刘府,并派钦差卫队赶赴宁安和东宁捉拿顾氏满门和顾易泽一家,这件案子尘埃落定,赫连、魏两家沉冤昭雪。
为安抚两家,皇上对在冤案追杀中死亡的家属和兵士,着刑部查清落实给与抚恤,并追封战死的赫连长子赫连子初为上护军忠烈大将军,赫连、魏两家叩头谢恩。
对于在辽东临阵不降,战死疆场的数万南屿将士,皇上表示了深深哀悼,让兵部造册,传令地方官员进行抚慰,对弱童孤老抚恤救济。
少郡明白,这一切处置既安抚忠臣良将,又将三年前这件影响颇大的案子平息下来,对那些尚在军中服役的汉族兵士也是一种安慰。
皇上看看少郡:“这次东征军将士为朝廷立了大功,他们的功绩朕要加倍奖赏,爱卿,名册可曾备好?”
少郡把备好的名册递了上来,说道:“元帅已把有功人员的功绩一一列了,里面包括已阵亡的将士,还有黄敬杰带领的秘密小队此次功劳不小。另外,还有一份玉凤义军的女兵名单,她们在战场上作战勇敢像男兵一样冲锋陷阵,为国捐躯,请皇上进行嘉奖。”
皇上笑意斐然接过名单,随口道:“当然,当然,寡人一个也不会漏下。”
他粗粗看了一下:“元帅怎把自己漏了?”
子玉回道:“当时子玉是待罪之身,怎敢邀功,我与姐姐和卫家表兄弟均不在列。”
少郡奏道:“东征元帅足智多谋,战场身先士卒,所率军队对百姓秋毫无犯,善待降兵,堪称仁义之师。赫连子媗领的女兵也无愧巾帼英雄的称号,这次是她说服高丽大将促成议和协议,为早日结束战争立了一功。卫家兄弟武艺超群也是屡立战功。”
皇上听着心想,霍卿还是对学生偏爱些,此次凑巧为赫连家平冤,这恩师倒成了恩人了。
他对少郡笑笑,说道:“爱卿之意就是朕意,赫连子玉听封,朕封你平辽王,以表彰你平定辽南的功绩。你与太子又是金兰之交,希望你忠于朝廷辅助太子,不负朕意。”
子玉微微一怔,不敢怠慢忙下跪谢恩。
皇上又道:“既然你已交割帅印,就不用天天在军营职守了,只协助孟将军把军队的善后处理好就行。朕发还你京都和临安的两处宅子,再赐你五万白银扩建修缮王府。”
子玉再次谢恩。
皇上又把视线放到另外五人身上,其中子媗的绰约风姿分外醒目。
这就是赫连家的独女了,果然像传的那样端庄高贵透着霸气,只是不知此女心性如何,便说道:“你是被玉凤山劫走的赫连子媗吧,身为官宦之女,不尊闺训与山贼为伍,还对抗官兵,胆量够大的。”
这话让所有在场的人一怔,子媗思量着回道:“皇上,玉凤山聚义并未行不良之事,况皇上仁慈已诏安为国效力,何来山贼?若说闺训,小女自幼谨遵父母训教,持节守礼,若不是被冤案所累,何以会抛头露面,流落市丼。”
“你这是怨寡人了?”
子媗这个气啊,别人都好,偏到了她这里就看不顺眼了?
要不是这一世做了你臣民,赚了我一跪,有何可傲的。
她忍气道:“小女不敢,皆是奸臣所为,家父冤案已平,是皇上体恤臣子,此是明君之为,子媗深感皇恩,怎会生怨。”
鲍硕终于沉不住气了,见少郡没有说话的意思,自己上前说情:“父皇,这赫连小姐艺高胆大,可是征东的功臣,恕儿臣直言,父皇不可苛责。”
茹修平也道:“赫连小姐胆识过人,非一般女子可比,过人自有过人的言谈举止,望皇上宽容。”
子媗听了,抬头从众多的大臣中分辨出了两人。
鲍硕口称父皇,必是当今太子了。另一人竟是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茹生,乍一见面,又惊又喜,自己脸上不禁起了一层红晕。
赫连晟父子不知皇上心里所想,也跟着子媗跪下了。
皇上见子媗并无惧色,回答的不卑不亢已是喜欢,又见儿子急的脸都红了,心里盘算着,说道:“谁说朕要苛责了?”
“赫连晟,你养了一对好儿女呀,都是朕偏信谗言,看了轶山道长的信,才知你在敌营宁死不屈,节义可敬,不愧我圣元武将楷模,朕封你武敬王,受百官尊敬。”
赫连晟一头雾水,汗都出来了,他战战兢兢叩头谢恩犹如做梦一般。
说着女儿,倒封了她父亲,少郡也是愕然。刚刚蒙受皇恩昭雪冤案,这一会儿的功夫,这位蒙古帝王竟在汉臣一家里封了两个王爷,她不知是应该为子媗姐高兴还是担心。
只是为了避嫌,她躲在众臣堆里不易出面。
皇上继续道:“赫连子媗征东有功,又是巾帼英雄,朕封你越女侯。念你被冤案所累屈居玉凤山,为保你贞洁之誉,魏宏英俊逸非凡,又与你朝夕相处,朕就把你许配与他。”
他略略俯身,看着子媗:“可否?”
后面这一句问的巧妙,分明在表示不是赐婚而是要查她的清白,若是应允,显见的是他们有染了。
子媗哪里料到皇上有这一出,近万年的清白老狐狸也免不了一阵羞怯,英气中倒多了几分妩媚。
少郡偷偷看一眼鲍硕,这位太子直眉瞪眼的比谁都紧张。她顺带掠过对面的修平时,却意外发现这位也是有点异样,难道?
皇上还在等回答,子媗越发脸红了,她出身狐族,本就善媚,在百官眼里,那是羞怯。可实际上她在猜测皇上的用意,无法回答,不能说愿意,若说愿意,还不知皇上憋着什么主意呢。
后面魏东亭沉不住气了,一拉女儿:“快,与父一起跪下请罪。”
宏英不情愿,悄声道:“不行,这是欺君罪,同是女的,先拜堂无妨。”
“胡说,现在是机会,以后还不知怎样,你不改装,倒误了老元帅的千金。”
他一用力,把个女儿生生拽了过来,跪下说道:“其实老夫并无儿子,只有此一个独女,叫红鸾,四年前被缉拿时扮男装出逃。她为了自保,一直不敢泄露,还请皇上念在她是不得已,饶恕她的欺君之罪。”
红鸾也只得说道:“爹爹膝下只有小女一人,为了搭救爹爹,不得已才改装从军,望皇上念在小女也曾征战杀敌的份上,恕了小女之罪。”
堂上知情的赫连父子和魏飙也跪下为红鸾求饶。其他人则是惊诧不已。
少郡听了暗想,怪不得此人初次相见感觉怪怪的,自己心里有鬼必是敏感些。有意思,堂上一文一武竟有两个女人。
这少瑾早就知道反要瞒我,够谨慎的,我倒要看这位皇帝怎样处置。
殿上大臣交头接耳,议论这件大元朝的奇事,一个赫连子媗领女兵上阵杀敌就已是奇事,何况一位女子扮男装领几万男兵驰骋疆场,真是前所未闻。
修平奏道:“一向是男子征战四方豪杰辈出,女子不让须眉的却不多见,虽不合礼法,却是可敬可叹,请皇上念在她是不得已而为的份上,赦她无罪吧。”
在蒙古人眼里,女子骑马射箭本没这么多的清规,何况又是这么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一些蒙古大臣纷纷保奏:“汉人里有这样的女人倒是让人钦佩,不过她能带兵打仗倒比过我们去了。皇上,下次打仗我们倒是想和她比比,所以还是饶了吧。”
皇上并没责怪红鸾的意思,相反倒因她是女子而高兴,这位赫连小姐定也是冰清玉洁了。只是启用汉法以来,这定下的规矩礼法还是要遵守的,他拍拍龙案:
“大家不要议论了,既然这位魏将军是女子,哦,叫魏红鸾,那这婚姻的事就暂缓吧,赫连小姐先袭了这越女候,其他封赏再等朕旨意。至于这魏红鸾女扮男装的事,”
他住了口,看看下面。
梁攸道:“女扮男装虽是欺君却情有可原,以老臣看,这红鸾将军是易装从军,并未涉及朝政,古时就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的例子,可以赦免。”
皇上问少郡:“那霍卿是何看法?”
少郡见问,回道:“自古男女有别,埋没了不少杰出的闺阁女子,此是憾事。不过历来遵循法度也不可偏离,只是就事论事,还要量人而定,不可死守。这红鸾将军是可赦的,并还要嘉奖她的功绩,方显我朝重人才不拘一格。”
这话说到红鸾和子媗的心里去了,就连子玉也佩服。
王伯安道:“虽是如此但不可开这先例,国无法无以论处,岂不乱了根本,今后何以正纲纪。以臣之见,皇上最轻也要处以申斥,下不为例。”
少郡暗暗叹气,尊重这位皇上眼里的太师,没再辩驳。心想,自己这易装干政竟是要杀无赦了?
皇上无奈,这申斥就是斥责几句,无非给皇家找回点面子,自己这位老师样样好,就是死板些。
他看着红鸾父女,说道:“魏东亭,你家教不严,对女,”
他清清喉咙,“对女儿溺爱放纵,致使她抗旨不遵。但念你在敌营坚贞守节,不予追究父不教之过,另外晋封你忠义伯,你要感恩。魏红鸾不遵妇规,擅自改装有违闺仪,本应治罪,孤也念你是救父尽孝,且饶了你。你在军中立下战功理应褒奖,朕封你奇英女伯。”
红鸾父女即刻叩头谢恩。
少郡想,这位皇帝聪明,打一下给个枣吃,处理的妙。不想皇帝的下一句却让她吃了一惊。
皇上道:“这一次是例外,下次再有违例者,定斩不饶。”
赫连晟、魏东亭两家可说是因祸得福顿升荣耀,心中喜悦不免溢于脸上。
皇上瞅着并肩而立的子玉和红鸾,一个俊逸英朗的小王爷,一个柳眉秀目的女伯爵,想起是因自己误信谗言才把子玉那个才貌双全的未婚妻逼的跳了江,是朕欠下的,不如就成全他们,做个大媒吧。
想到这,他笑微微道:“平辽王,当年是朕失察,害你未婚妻子亡故,今日就还你个美貌媳妇。奇英女伯英姿非凡,至性贤孝,朕为你们赐婚,就叫你恩师为媒,择日完婚。”
少郡愣了,小声踌躇道:“皇上,臣,”下面的话咽回去了。
红鸾心里一喜,脸红了,女孩子毕竟要矜持些,就等子玉谢恩她好跟着。
不想子玉一跪她还未跪时,听他说了句:“不可。”。
她怔怔的又站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