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出水面,久违的正常空气涌入肺中。我们通过缆绳爬到船上,机甲武士早已在甲板上,背向我们立在前方;鲜血顺着腕上的钢刀涔涔滴下。
在他身前,赤红的血液像千年老树的根须在地面上扩散开来。火风天使拥抱在一起倒在血泊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
我心中不禁一动;在成为系统的一部分之后,执行者是否还保留着人类的情感和记忆?他们在“生前”是一对恋人,还是亲人呢。此刻,我们已无从知晓。
只见天使的遗体逐渐被光芒笼罩,身躯化作无数晶亮的羽毛,飘散在风中。连退场都如此神圣,难怪执行者会被普通人当成神的使者。
我看见机甲武士仍站立在那里,肩膀和刀刃在微微抖动,遂走上前去,一边打趣似的说着,“喂,瑞,我可不记得你是个这么感性的人啊,虽然外观上是天使,但他们不过是系统的工具而已,我们是为了活命才不得不……”
“小心!——”我听到来自后方的尖叫。在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我就被大力推向一旁,刘思若冲到我原本的位置,与此同时机甲武士转回身躯,腕上钢刀挥起——
刘思若带出老远,连哼都没哼一下便倒在了血泊中。我眼前一黑,尽力稳住。对讲机里传来瑞艰难的声音,“可恶,我,发不出声音……”
半空中,雷天使的身形一闪,又马上消失。
这个——混蛋!我咬紧牙关,再度发动了逆转乾坤。
周围世界迅速流转变换,片刻之后,再次来到事发之前的黑白色时空。
有两件事情等待着我完成。首当其冲的,当然是改写刘思若死亡的结果;
刀刃在斩击的距离太近了,贯穿了身体大部分要害部位。我担心事后修复根本无法救活她,只能找到某种立足点抵挡这下伤害。
在钢刀与她之间,又离身体很近的东西……混乱的记忆场景闪过眼前——项链!
我终于理解了最初的那个记忆场景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像昭示的那样,我将一部分魂能附着在刘思若胸前的圆形项坠上,在刀刃挥来的一瞬间,它将腾空而起,形成一道屏障阻挡刃锋伤及身体。
这样一来,大部分预言都已经成真了。不管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让我看到了那些幻象,我都已经做到了——我履行了心中澎湃的使命,尽全力守护了危难中的白衣少女!
而就在将魂核注入项坠内部之时,我随即发现,这只不明材质构成的圆形项坠,似乎并不那么简单。它的内部,蕴含着极其繁复的回路构造,这些回路如同集成电路一般,引导着我的魂能流遍其中,形成了某种“程式”。
突然间,我似乎听到了某种类似键锁解开的声音;
与此同时,周围的世界静止了,那个声音再次自我脑海中响起;
你又发现了一个关键点。好好记住,这是重要的线索。
你是谁?我大声问道。
这个则是不重要的线索。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这反而会一定程度上干扰连接过程,你只需执行内心的想法。
此时此刻,我必须做出一个选择。自从在幻境中醒来开始,我都一直被这个声音、那些幻象牵着走;我明显感到自己不是这具躯体里原本的这个人,但又想不起自己究竟是谁。我心中的所谓使命,说不定也是有人强加于我的。
其一,我继续不明不白地,不去管丧失的记忆,继续战斗,继续守护;
其二,让这个声音在此处答复我的疑惑,至少让我明白,遭遇这些境况的理由——我究竟为何而战?
我选择了其二。
如果你不回答我,我将不再遵循你的话语,也不再履行我的使命。我斩钉截铁地说。
那个声音沉默了许久,最终回答我的是一片耀眼的光芒。圆形项坠在这个黑白的世界中发出七彩的光亮,我眼前的世界开始混乱剥离,周围场景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一片纯白的混沌;
在我视线中央的是张桌子,一个面目不清的黑衣男子坐在桌前,除此之外,一切皆不存在。
男子面前的桌上,分明是张棋盘。我心中一动;
“你是那个……棋盘前的人?”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直接听到他的声音。
“是你让我看到那些幻象,以声音指导我行动,又几次在危难之时救援了我?”
“没错。”
我沉默着,最终问道,“我,是你制造出来的吗?”
男子缓缓抬起头,他的脸庞也变得清晰起来;是个瘦削冷峻,略带疲惫的男人面容。
“关于这一点,我向你保证,我只是借用了你的力量;以一纸契约,召唤你跨越时空阻隔来到此处。你本人,是充满智慧、勇气、责任感和爱心,从各方面都不输于我的,活生生的个体。”
我沉默着,男子继续讲述道;
“……因为某种原因,在这里你的记忆必须被封存。因为你的真实身份揭晓之时,也意味着契约的解除。旅程尚未结束,我仍需要你的力量。”
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光;
“……而你在此过程中,也将收获宝贵的回报——这段旅途本身。”
光芒逐渐扩大,吞没了我的视野。闪念之后,我回到了逆转乾坤的静止时空中。
我已经没有时间细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和其中缘由。一道蓝色的闪电凌空劈下,我紧急操纵魂核闪烁避开。这是我要做的第二件事——解决掉最后的,也是最难缠的一个对手。
一团雷电在半空中凝结,构成了一个颤动的人形。他身后有着八片羽翼,头顶则凝结出一轮巨大的光环。
雷天使,最后一名执行者。他果然也拥有与类似的能力,并且以几乎不灭的元素形态侵入了这个静止的时空。
我已经决定了,我将继续战斗,走完这段旅途。此战绝不能失败。
在这异度空间中,不知来源何方的光线照耀下,我的魂核颤动着,迸发光芒,迅速涨大,如同一只即将孵化的光茧。
光芒逐渐变为了暗红色,手、脚、头颅……从茧壳中生长出来。我的魂核拥有了身体,变作了与面前天使相似的能量形态。
虽然从未获取过这部分资料,但我心里已经明白;这是4等级控制系的能力——魂核转生。
雷天使高举双手,一道耀眼的闪电从天际划过——他一把抓住了闪电的末端,像鞭子一般,向我狠狠抽来;我则握紧双拳,指节上形成护盾,迎了上去。
红蓝光芒相撞,剧烈的能量从撞击中迸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