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阿九
(一)
千荷村。
清晨时分，阳光照射下来，给整个千荷村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这样的天气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裴捕头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来到千荷村的——尽管他的心情并不一定舒畅。
千荷村位于衢州碣山之畔，地理环境优越、景色优美，这里有一片大荷塘被称为"仙池"。仙池内水质澄净、碧绿如玉，水中鱼类自由嬉戏。
而在“仙池”边上，有座名为"九灵轩"的竹楼。
据村民们介绍，“九灵轩”的主人就是阿九。
此刻，裴捕头正站在九灵轩前。
九灵轩是一栋两层的竹楼，看上去颇具古典意味，门前挂着一串风铃，随着轻柔的风，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听上去很悦耳。
这时候，竹楼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然后，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这个青衣男子长得极其俊俏，脸庞白皙，眉目清秀，五官立体深邃，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看一眼就能令人怦然心动。
只可惜裴捕头不是女子，所以他并没有怦然心动，但是他却记住了他的笑容—— 一个人如果长得很好看，笑容通常也不会差的。
“你就是阿九？”裴捕头看着面前的青年问道。
阿九点点头，笑吟吟答道："嗯，你如果指的是仙荷村的阿九，那就是我。"
“我姓裴，我听说你找回了王大娘的母牛、也抓回了偷钱公子玩具的小贼……？”裴捕头半是讥讽半是试探的问道。
阿九爽朗一笑，说："是啊！我还帮着抓回了一条大鱼，这条鱼可是我今早亲手抓的呢！裴大哥，要不要去瞧瞧？"
裴捕头闻言一怔、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人能帮我破案？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便哈哈大笑起来："好，既然你盛情邀请，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说完，他就朝九灵轩内走去。
阿九跟在后面，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笑容灿烂。
(二)
一进入九灵轩院子，裴捕头便忍不住赞叹一声："哇！真是太漂亮了！"
九灵轩院子里栽种了一排排高低错落的竹子，竹枝粗壮，翠绿欲滴，竹叶茂密，看上去就像是用翡翠堆积而成一般。
竹子上的花纹精致，有些甚至比皇宫大院里的竹雕还要精致。
在竹林的尽头有一口清泉，泉水清澈见底，偶尔冒起几丝白烟。
而在泉水旁则摆放了一张石桌和两把石凳，还有两盆兰花。
“裴大哥，请！”阿九笑吟吟得朝清泉方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裴捕头点点头，迈步朝清泉走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口清泉竟是用上等的寒冰泉水汇聚而成，水质非常纯净，而且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一闻便知不是凡品。
泉水清澈见底，泉底有不少的鹅卵石，每块鹅卵石上都有水珠，晶莹剔透，宛若水晶一般，而泉底更有不少的白色泡沫，散发出阵阵白色蒸汽，使得整座九灵轩看起来宛若仙境。
"裴大哥，你看！"阿九忽然柚袍一拂，白色仙气顿时散开，整个泉水露了出来。
"啊！"裴捕头定睛一看，顿时被震惊了。
只见在泉水里，竟是有一条硕大无朋、白玉般的鱼！
那白玉般的鱼足足有三尺长，晶莹剔透，闪烁着白蒙蒙的光泽，上面隐约能够看到流光溢彩。在鱼背部位，更是有九瓣花骨朵纹，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九个花苞一般，绽放着迷人的光华。
"这是......"裴捕头瞪大了眼睛。
阿九微笑着解释道："这鱼名唤‘白玉蛟龙’。"
"白玉蛟龙？"裴捕头愣愣的念叨着。
阿九点点头："对，白玉蛟龙，传说乃是白玉龙鱼的后裔。白玉蛟龙肉质细嫩多汁、鲜美无比，是一绝佳食材。‘’
“你是如何捉到它的？”裴捕头咽了一口唾液，忍不住问道。
阿九神秘得微微一笑：“裴大哥一定要知道？”
"当然！"
"你跟我来！"阿九笑眯眯地回答。
正欲出门去，忽然，屋内传来一声甜美的娇喊声：“相公！你去哪里？”
"娘子，我去去就回来，你不必担心。"
说完，阿九便领着裴捕头转身而去。
(三)
天上仍铺射着金光，地上已是雾气缭绕。
碣山石下千荷村，仙池湖畔，两个男子驻足而立，默不作声。
约莫一盏茶时间过后，其中一灰衣男子不耐烦得说道：“这样钓鱼，也不知道钓到何年何月？”
“但却一定能钓到。”
“一定能钓到？”
“一定！”青衣男子坚定得答道。
青衣男子正是阿九，旁边的就是裴捕头。
“但是，如果我想要半个时辰就钓到白玉蛟龙呢？”裴捕头忽然开口道。
阿九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半个时辰？"
"对，半个时辰！"裴捕头点点头，心想着——自己在这等了这么久，毛都没有钓到，就算再过半个时辰，肯定也是无法钓到的。
“没问题！”谁知，阿九竟然满口应允，“你等我一会。”
说完，阿九转身走了。
片刻后，阿九回来了——手上提着个麻袋，麻袋里面似乎装了不少鱼粮。
只见他提着麻袋沿着仙池岸边来回走了几圈，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时不时得还扯一根芦蒿对着池水东抽抽、西扯扯……
然后，他停在某处把那一整麻袋“鱼粮”倒进了池子。
然后，他又重新把两根钓竿支了起来。
——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裴捕头越看越觉得疑惑，但却又猜测不出。
——一根鱼竿钓不上白玉蛟龙，难道多一根鱼竿就能钓得上？真傻！
——一抔鱼粮钓不上白玉蛟龙，难道多几抔鱼粮就能钓得上？真傻！
裴捕头已经没有耐心再陪一个“傻子”玩下去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他实在太不应该相信小尤的话。
——女人的话，通常都是不可信的。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女人的话。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是个“傻子”。
——不然他为什么会陪一个傻子在这钓鱼。
——只有傻子才会吸引傻子。
——两个“傻子”一起钓鱼，呵呵……
一想到着，裴捕头决心立刻离开，离开这傻子，傻子阿九。
可就在他刚走出了七步远时，突然——
”唰啦！”
一道响声传来。
裴捕头正疑惑着——那小子难道招人暗算了？
“裴大哥！快看！”突然，阿九惊喜得喊道。
裴捕头回头看去，只见阿九手上提着一张网——网里躺着两条鱼。
那两条鱼，通体洁白无暇，仿佛是由白雪雕琢而成。它们身上散发着一层莹润的白光，就像是最完美的白玉娃娃一般，美轮美奂。
裴捕头惊讶得瞪大了双目。
——白玉蛟龙？！
——怎么可能？！
裴捕头又望了望那两根鱼竿，只见两根鱼竿仍然是原来的样子立在那里一动也未曾动过……
(四)
“你没有动鱼竿？”
“没有……但我确实用到了鱼竿。”
“但却不是鱼竿钓上来的？”
“不错。”
“你是用渔网网上来的？”
“不错。”
“鱼竿何用？”
“饵。”
“既是饵，为何鱼却没上饵上钩。”
“因为鱼知道那是饵。‘’
“鱼没上钩，但你却还是抓到了鱼。”
“不错。”
“所以真正的饵并非钩上饵。”
“是即是不是，不是即是是。”
“那一麻袋鱼粮也是饵。”
“不错，但里面却绝不是鱼粮。”
“那是什么？”
“白玉蛟龙。”
(五)
艳阳高照，金光璀璨。
阿九就站在金光下。
他虽站在金光下，但裴捕头觉得他根本就不需要金光——因为他本身就是金光！
他让裴捕头理解了破案的答案。
裴捕头开始仔细得打量着阿九，他甚至比第一次看小尤还要看得仔细！
他只希望自己不仅仅只是记住阿九的笑容——阿九的脸庞白皙而俊朗，双眸深邃如海，鼻梁挺直，薄唇性感而饱满，一头黑亮的发丝随意地披散在脑后，衬托着他英武不凡的脸庞，越发显得气宇轩昂、金光夺目。
裴捕头也泛着金光，但他的金光不在身上，而在他心里——他已发现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他严重得低估了阿九。
于是，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容中包含了歉疚、包含了认可、包含了尊敬，也包含了希望——
“哈哈哈哈——阿九果然是阿九！”
“哈哈哈哈——裴捕头果然是裴捕头！”阿九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是裴捕头却突然惊愕了——他今天已经震惊三次了。第一次是在九灵轩发现阿九捉到的白玉蛟龙，第二次是在他失望之时，阿九仅仅半个时辰内就用高明手段捉到两条白玉蛟龙，第三次便是这一次。
“你怎么知道我是捕头？”
“查民宅、找人、问话……一整个套路轻车熟路。”
“军队的人也很轻车熟路的。”
“说话中气十足，穿林健步如飞，身形硬朗，显见得练就一身外门硬功。”
“江湖卖艺的很多都这样。”
“手上有链纹、颜色不一，这是长年累月用铁链留下的痕迹。”
“江洋大盗也有用铁链的。”
“满足其中一条的人确实不少，但是满足这么多条之外，还要求任务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而且还很关心王大娘的母牛是否找到、偷玩具的小贼多久抓到……这样的人，却只有……”
“哈哈哈哈——阿九果然是阿九！”裴捕头对阿九的“尊敬”几乎到了极致，“走！今天我们就用这两条鱼庆祝庆祝！”
“不！”
“为何？”裴捕头不解道。
“我打算放了它们。”说着，阿九把渔网往池水里一倒，白玉蛟龙便又回到了仙池。
“为何？”裴捕头惊愕道。
“这叫作网开一面。”
“哈哈哈哈——阿九果然不止是阿九！”裴捕头对阿九的“尊敬”已到极致，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四次震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