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越出现在宋跖落脚的旅店,地点是她遇见的那位白衣女子告知。
“清越,你来了!”宋跖立刻放下摩擦着的双剑抬起头,注视着她,缓步走向她。
清越微微低头,扑向他怀中,“对不起,我说了太多伤你的话……”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的眼眶微微发酸。
“我就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宋跖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将她抱住。
宋跖为她擦掉落在脸上的泪水,“我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再离开,好不好?”
“对不起,忘了我吧!”清越趁他不备,对他施下定身法。
“清越,你……”宋跖挣扎着,奈何自己无法挣脱。
“殿下,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她掏出忘情水,倒在桌上的茶杯里,然后用发簪在掌心划破一道伤口,一滴鲜血滴入忘情水中,茶杯里顿时一片鲜红。“宋跖,愿你余生繁花似锦,有良人相伴!”她将忘情水含在嘴里喂他喝下。
宋跖从梦中惊醒,眼泪已经浸湿整片枕巾。他揉揉发胀的额头,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事情。
一阵微风吹进来,垂涟端着一盘点心款步进入,“我刚去买的点心,可好吃了,你快尝尝。”她已经拿起一块塞进口中,“没想到凡间还有这等美味!”
宋跖连忙擦干泪痕,整理好衣衫从床上下来,无奈地再次重复道:“都给你说几次了,进门之前要敲门。”
垂涟放下盘子含混不清地抱怨,“凡间的规矩真多,倒不如魔界自由自在。”
他习惯性地倒下一杯茶水,“既然已经厌倦了,何不早点回去?毕竟这里最近也不安宁。”正要把茶水送入口中,他举着茶杯停在半空中,犹豫一会又把茶杯放下。
“这个茶杯里有什么?”垂涟看到他的举动,好奇地凑过来。
“没什么,我出去走走。”宋跖起身朝门口走去。
待宋跖走后,垂涟坐在桌子边,一边吃点心,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小瓷瓶。她想不明白宋跖一觉醒来似乎变了一个人,却也没心情细究,自顾自地吃起点心。
阎王打开窗户,只见街市上满是伪装成凡人的天兵在四处闲逛。淼承突然出现在他身旁,“天启似乎很是忌惮上皇族,如今三界之内全是天界的暗哨,你有什么打算?”说完,余光扫视到躺在床上的絮儿。
自从上次淼承重伤之后,他一直在地府养伤,阎王为了恢复他的记忆,花费了很大的心思,不惜汇聚一片曼珠沙华的精气输送到他体内,代价就是要付出进入轮回的转生机会。这件事除了八爷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情。
在他打算同淼承接触之前,本就是为了替三泉报仇,没想到和淼承相熟之后,他发觉淼承虽然行事粗鲁,却是个无比讲义气的人,当时同天启大战之时,要不是淼承及时将天启拖住,他怕是会被重创。
费尽心思将淼承救活,只为了偿还这份恩情,同时也为了让他为三泉的事情付出代价,阎王暗中做了手脚,将他毕生的修为散去,谎称是被天启废了修为。毕竟天启一死,淼承也不会去找天启对峙。
阎王关上窗户,坐在桌前,小酌一口花茶,表情严肃道:“拜托淼承兄替我照顾她。”
“你要去哪里?”淼承不满地坐下,嫌弃地将一块点心塞入口中。如今丧失修为的他,性子倒是柔和了许多。
他拍拍淼承的右肩,“如今三界内人心惶惶,暗流涌动,此时时机正好,我去游说对天启早有异议的门派,你留在这里分散一部分天兵的注意。”
“好,阎兄此去多保重!”
阎王来到西天佛祖圣地,此地鸟语花香,云雾缭绕,从天际尽头处传来的钟声若隐若现。他站在高塔的脚下,仰视整座高塔,高塔好似一根铁杵矗立在空荡荡的山间。
沉稳而低沉的声音自塔内传出,“来者何人?”
“地府阎王。”阎王循着声音进入塔内,只见里面是一条深邃的通道,四周的墙壁上刻满经文,经文闪着金光,照亮整个通道。头顶上空七彩祥云环绕,诵经声夹杂着规律的晨钟暮鼓声传遍九霄,一派安宁祥和的场面。
大概走了一刻钟,他进入大厅,只见偌大的大殿里只有二十几名身着僧衣的佛家弟子。正前方坐着普贤佛祖,佛祖的两边盘坐着一排排佛家弟子,他们双目紧闭,面容和蔼。
“不知阎王来此地所为何事?”普贤佛祖睁开双眼,面容慈祥。
阎王看了看旁边的佛家弟子,见他们的表情没有变化,他这才知道,佛祖使用了传音术,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他用灵力将一个盒子送到普贤佛祖面前,“不知佛祖对此事有何想法?”
普贤佛祖微微动动手指,盒子中的古籍早已在他手掌心展开,他依旧面容慈祥,“阿弥陀佛,出家人早已置身红尘之外。”
“佛祖不曾听闻此事?”
普贤佛祖微微点头,“阿弥陀佛,出家人向来不问红尘世事,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既然如此,请佛者勿忘今日之言,此地便是三界内唯一的清静之地。”阎王说完,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去。
普贤佛祖合上书籍,闭目默念道,“众生慈悲,万物复生。”
絮儿醒来后,她已是成年模样,红色的头发让淼承很是吃惊。她身穿黑色的斗篷轻易就躲过地府大门口处的天界守卫,来到忘川河畔,望着河畔四周萦绕着阵阵雾气,陷入沉思中。
河面上偶尔驶过几艘木船,每艘木船上只有两个人:船家和亡灵。船家身穿斗笠,手里紧握一根竹竿,机械有力地重复着挥动双臂;亡灵盘腿端坐在船舱里,表情木讷。淼承受阎王的托付,此时站在絮儿身边。
“传闻这忘川河是生与死界的分界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淼承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盯着眼前飘过的船只有感而发。
“度过忘川就能进入轮回,生命之轮就会再次启动,灵魂也会随之消散殆尽。”她淡淡的话语飘散在空中,语气里含有一丝伤感。
“要不是阎兄这次倾力相助,恐怕我也如这些亡灵一般无二。”淼承打趣道。
絮儿握紧拳头,转过身盯着淼承,“告诉我天启的住处。”
“虽然我知道你的能力在我之上,但是要单独和天启抗衡,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淼承见过絮儿的实力,他刚刚才想起来上次解救他们的正是眼前这个红衣女子,“阎兄让我好好照顾你,那个地方你不能去。”
絮儿已经走远,他急忙追上去,“你等等我呀,这里可不能乱闯,四周全是天界的眼线……”
他们离开地府,絮儿突然停下脚步,淼承不注意,差点撞在她身上,“你留下!”絮儿冷冷地看向他,淼承已经动不了了。
“絮儿姑娘,你快解开,阎兄定不会放过我啊!”
“我自会与他说明。”絮儿留下这句话后,直奔天界。是时候该做个了断,就算失败,她也能将此事抗下,只希望阎王能带领族人们好好活下去。
絮儿使用秘法,从淼承那里窃取了他的部分记忆,里面刚好有淼承在天界的那段记忆。远远的她就看见有两个身穿战甲的男子把守在南天门处,她能感受到门口处还加封了两道很强的封印,不过在那道严密而结实的结界处,她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便没有丝毫顾虑。絮儿身穿黑色斗篷现身与南天门,两个侍卫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烟消云散。凭着那种熟悉感觉,她轻而易举地就穿过结界。
天界里面很安静,还没人发现她闯入。突然,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出现在她身后,“仙子欲往何处?”温柔而清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她转过身,正与一位男子四目相对。
“你是?”在此人身上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关于这个男子的任何记忆。
“仙子的容貌当真出尘脱俗,请恕在下无礼,在下璟岚,不知仙子名号?”男子微微含笑,态度谦逊有礼。
拥有孟婆记忆的她想起璟岚曾经来过地府,只是今日所见的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她现在和清越长相一样,难道他不记得了?
“无妨,看来仙子是第一次来天界,不如我带你先去逛逛,熟悉一下环境。”璟岚笑道,缓解尴尬的气氛,其实刚才打开南天门结界就是他在暗中做了手脚。
“不用!”絮儿断然拒绝,径直向前走去。
璟岚回过头低声呢喃,“最近发生何事了?怎么尽是些陌生的面孔?”等絮儿走远后,一抹微笑浮现出来,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前往大殿方向。
絮儿来到天启休息的偏殿,此时正是午时,看守的两个仙子斜靠在殿门两边,微微眯着眼睛。
她们见絮儿往这边走过来,纷纷端正身子,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天尊吩咐,任何人都不见,还请上仙移步归于亭,稍作休息。”
絮儿睁开红色眼眸看向她们,两个仙子立刻身中幻术中,目光呆滞,斜靠在门边昏睡过去。
“什么人?”大殿内传出一道浑厚而沉闷的男声。
偏殿的大门随即打开,絮儿站在门口,正对上天启震惊的眼神。随即他恢复常态,不削地笑道:“原来是你!没想到你这次主动送上门来。”他的头发瞬间也变成血色,眼角却没有浮现属于上皇族的特殊印记。
絮儿直接进入,大殿的门立刻在身后关上,一道结界从她脚边蔓延至整个大殿内,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阵阴冷的寒气。
天启无比震惊,这个女子给人的感觉让他想起一个人——言哲,无尽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出来,他盯着絮儿眼角的印记说不出话,“你不是……”
“天启,你对我的身份应该不陌生吧?”絮儿步步靠近他,竟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母亲的气息,深入骨髓的仇恨犹如决堤的洪水将她淹没,她目光狠厉,表情痛苦,“你……竟然吸收我母亲的精血?”
天启手里幻化出一把锋利的剑,直直指向絮儿,“你是月神的女儿?”他体内的血脉立刻与絮儿产生共鸣,开始牵引着体内的灵力缓慢流逝,只是他还未察觉。
“你残害上皇族成千的族人以及与上皇族有所牵连的其他部族,三百万年来,你彻底抹杀这段历史,你以为杀掉所有族人,毁掉相关的记录,就能抹杀这段残酷的历史吗?”絮儿面带怒色,红发在她强烈的愤怒感情牵引下变得赤红夺目。
天启被激怒,怒目而视,“住口!这些都是你信口雌黄,休要栽赃陷害。”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光快速朝她劈过来,絮儿却没有躲闪。
天启这才发觉自己的灵力突然消减七成,不甘心地怒瞪着絮儿,“你对我做了什么?”
剑光在距离她一尺的地方溃散,她脱下兜帽,露出本来的容貌。
“月神……不对,你是月神的女儿!”天启突然缓过神来,语气中满是惊慌,“不可能,这不可能……”
絮儿靠近他,“月神就是我的母亲,现在你就要为你当年的野心付出代价!”
天启还想要反抗,奈何自己的灵气已经消散殆尽,他单膝跪地,语气微弱地问道:“我不甘心,我辛辛苦苦修炼三百万年,甚至也拥有上皇族神力,怎么能被你打败?”
“你想知道真相?”絮儿冷笑,露出不属于她的憎恨眼神。
一抹男子的身影从絮儿体内分离出来,絮儿随即晕倒在地,天启看着眼前男子拖地的白发,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天启,你还记得我吗?”白发男子将絮儿放在地上,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步步靠近天启,他苍老的容颜好似一张揉皱的牛皮纸贴在脸上一般,“当年你利用我伤害月神和我的女儿,这么多年以来,我日夜懊悔,是你害死了我的妻子,伤害我的家人,为了这一天,你可是一直在等待呢?”
天启哆嗦着身子去抓掉在不远处的长剑,他不相信眼前的男子正是月神的丈夫——毓。
“天启,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去,三百万年的痛苦我也要让你亲自去偿还。”毓伸出干瘪的手指,将一块红色的珠子强行塞入天启口中,“这是我用体内的毒素炼制而成,一旦你使用灵力,必将遭受噬心之痛,无药可解。”
“哗啦!”一口鲜血吐出来,天启表情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毓温柔地将絮儿抱起,消失在大殿内。天启拼命想要逼出体内的毒素,却在运转灵力时,心脏受到一股力量牵引,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瘫倒在地,心有不甘地看向大殿门口。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绵绵不绝的低语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