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轩的身子动了动,他听见了脚步声,但他终究没有回过头去。虽然没有看,但他知道,是星谕。
星谕是在他之前到的,可两人几次见面都没有说话。
清轩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觉得在依依的事上对不起星谕吧。
“清轩,”星谕在身后低声道,“你父亲来了,他要见你。”
清轩的心重重一跳,半晌才点了点头。
两人都想再多说几句,却无话可说,星谕只得一声不响地退出门去。
清轩轻轻站起身,蹑手蹑脚地早到门边,他扶在门框上,默默望着星谕离去的身影。
星谕似是感觉到什么,他脚步顿了顿,缓缓的,转过头来。
两人四目相交,却没有谁能开口说一句话。良久,星谕淡淡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清轩沉默着,看着那真实又虚无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清轩的手紧攥着药瓶,指节都有些泛白。他思索了很久,才轻轻推开门扉,目光探入屋内,他看清了屋内坐着的人——白清轩。
白清轩正扶在案几上,提笔写着什么。
白清轩听见动静,他抬起手,揉了揉眼角,实际上确实擦去了眼泪。
白清轩慢慢抬头,目光扫了一眼清轩,旋即又低下头,幽幽道:“清轩,你可有事要与我说?”
清轩的手攥着衣角,虽然白清轩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但他清晰地看到白清轩的双眼通红,脸上隐约带着泪痕。
他知道了,什么都知道……清轩想着。
清轩轻轻挪动脚步,走到桌前,将手中的药瓶放在桌面上,瓷瓶被搁在桌上,发出轻微的清脆响声。
白清轩默然抬头,总想斥责清轩几句,却又说不出口,只得继续写字。
清轩不敢多留,匆匆扫了一眼桌上的宣纸,便转身离去。
清轩一路跌跌撞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住所的。他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宣纸上的两个字:琢延。
清轩痛苦地捂着脸,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杀了冷琢延。他以前从未杀死过任何人,偏偏还杀了父亲的朋友……以前他的确不知道那些隐情,可当时看到冷琢延的所做所为,自己明明知道冷琢延并非传说中的那样,可他还是下了手。
一切过错,都源于恐惧和冲动。总而言之,都是他的过错。
清轩自去过白清轩那里之后,就一病不起。众人也都纷纷前去探望,可独独不见白清轩。
清轩常常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窗沿上摆着一个细口瓷瓶,里面插着一枝开得正好的樱花。
众人只是知道清轩的奇怪举措,不过谁也不清楚他在看什么。
一声轻响,门扉被人推开。清轩疑惑地转过身,望向门口处。
星谕走到清轩床前,将手里端着的药碗轻轻搁在桌上。清轩愣了愣,“这是……”
星谕笑了笑,“岛主说你病了,让你服药。”说着,他从身后的柜中取出糖粒,用小勺挖着,融在汤药里。
清轩从星谕身上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不喝。”
星谕搅着汤药,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羡慕,他声音不高不低,“这药可是岛主向叶潇然求得的,岛主听闻你病了,急切万分,又将你的病症告知叶潇然,叶潇然便亲自为你开了一剂药,还说你这病叫食欲不振。”
清轩怔了怔,真看不出叶潇然还有这么一手。
一时好奇,清轩端过药碗,探着身子喝了一口。
将将咽下,清轩就皱着眉,放下药碗,“这什么药?这般苦……”清轩喃喃自语,他看向药汤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畏惧。
星谕笑了笑,在清轩身边坐下,又用帕子擦去清轩嘴角的药水,“叶潇然说了,这叫做‘良药苦口利于病’。”
“哦,他还说了什么?”清轩静静盯着那碗温热的药,随口问道。
星谕沉吟半晌,才道:“叶潇然说,他虽是学西医的,但给人开点中药也没太大问题……”
清轩蹙了蹙眉,虽没有太懂,但这药他也不敢喝了。
星谕忽然又想起什么来,“清轩,叶潇然还说,若是你喝了这药没有好转,他还会给你再开一剂。”
清轩急忙站起身,连连摆手,“不必了,呃,快去转告岛主,叶潇然果然了得,我的病已大好了,良药苦口利于病说得对啊。”
这一通说下来,惹得星谕忍俊不禁。星谕取来一粒冰糖,放入清轩口中,他伏在清轩耳边,低声道:“清轩,依依想要见你。”
“啊?”清轩被吓得不轻,险些将冰糖吞下去。“她……她在哪?”半晌,清轩才磕磕巴巴地问。
“自然是在门外——”
不待星谕说完,清轩立时冲到窗前,抽出瓶中的花枝,拉起星谕的手,将他拽到外边。
方出得门去,清轩就看见依依坐在距洞口不远处。清轩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星谕,他压低声音问道:“是依依提出与你退婚的?”
“是啊,我与她也没什么情感,就同意了。”星谕漫不经心的答道。
清轩却低头不语,如果这事发生在他身上,他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同意。
清轩对星谕笑了笑,两人握着的手在不经意间紧了紧。
依依离得并不远,早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便转过身来。
待她细细观察了一下清轩的神色,不由得笑了,“清轩,看来叶潇然的医术还挺高明,一剂药便把你治好了。”
清轩回味一下,只觉得舌尖依旧苦涩涩的。他笑了笑,抬起手,将樱花枝举到依依鼻尖前,清轩温和道:“依依,这花可还香?”
依依眼圈红了红,谁聊自己随意的一句话便让清轩记到了现在。
这枝樱花时间已久,柔嫩的花瓣褪去了一层粉意,显得有些苍白,原先沁人的芳香也淡到只能闻到一点点而已。
可这对依依来说,却有着独特的意义。她伸出手,接过了花枝,含笑点头。
星谕向清轩颔了颔首,便离开了这里。
依依静静望着清轩含着笑意的神色,一时间泪落颊畔,她伏在清轩的肩头,双臂环住清轩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