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逖的脸上多了一个狞笑。
只要你不无法放弃你这一软肋，哪怕有百万魔兽相助又能如何？他轻轻一点地面，轻松回到了莫无忧所在的那处山巅。看着眼前这个执着的女人，他露出了一个冷笑。
“救万千生灵于水火，莫小姐，你的选择的确令人敬佩。但难道你一点也不认为这是一件十分愚蠢而荒唐的事情吗？”钟离逖的脸上又多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若我想荡平北山内的一小块区域，那你能从我手中救下多少条生命呢？还是说，你会在我拉多少魔兽垫背后再杀了我呢？”
莫无忧只觉得一阵寒意直上脊背。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疯子为了达成心中的目的，恐怕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她身旁的天地灵气已经慢慢将这座山巅围了起来。
“莫小姐是真认为我会这么做吗？不管再怎么说，这些畜生也算是陛下的弃子，若是自己的棋子灭了弃子，我想即便是他这样宽宏大量的人都会不高兴吧……”钟离逖突然长叹一声，变得十分真诚地看向莫无忧，“但若不将莫小姐带回去，我恐怕也没法交差吧……不如我们各自退一步，你看如何？”
一道青色的音波划破了钟离逖的左脸。
“这便是莫小姐的回答吗，那在下明白了……”钟离逖擦去脸上多出的血迹，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的右手多出了四个由白玉精细雕刻而成的水瓶，上面找不出第二种颜色，这样的器具看上去和他的外表极不搭配。
但从中涌出的真气却是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和原先钟离逖使用的灰色真气显得格格不入。
莫无忧的眼神变得凝重了几分。在十八位供奉中，论神秘程度钟离逖绝对能排进前三。她只知道这名供奉对那位陛下无比尊奉，几乎只受命于那位陛下一人，因此，他做事也丝毫没有底线可言。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命灵是什么，传言见过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在这个世上消失。
从刚才钟离逖能轻易控制北山的大量魔兽来看，他的命灵无疑和自己的凤凰琴有不少相似之处。莫无忧的玉指轻轻挑起一根琴弦，浓郁的天地灵气包裹着一道音波袭向钟离逖。
这样的攻击钟离逖甚至连躲都没有要躲的意思，其中一个玉瓶中飘出的真气化为一只纤纤玉手，仅仅对着那道音波轻轻一抚。那些天地灵气竟就这样被这只手抚开，包裹在最里面的音波自然也随之于空中消散不见。
这短短一瞬间，莫无忧从钟离逖的真气中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是什么，但令她感到十分厌恶的东西。
钟离逖没有留给她任何时间去思考，剩下的三个玉瓶接连飘出七彩的真气，加上最开始的那道真气，四道真气在空中渐渐化为了四个人影。
空中浮现的是四名冰清玉洁、倾国倾城的女子，容貌皆是楚楚动人、秀色可餐。但在莫无忧的眼中，她们的妩媚下似乎隐藏着祸国殃民的悲剧、繁盛王朝的终曲。借助她凤凰琴立刻猜到了这四名绝色女子的身份。
她们是红颜祸水，亦是前世的四位妖姬——夏之妺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晋之骊姬。
英雄难过美人关，后人却多将亡国归怨于君王怀中之佳人。
钟离逖的命灵正是这四个承载着四大妖姬的神识的白玉瓶，得名，红颜恨。
“所以你才不愿在其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命灵，钟离逖，也难怪陛下能如此信任你……”莫无忧看着天空中四大妖姬的花容月貌，连身为女子的她都忍不住将头别开。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所能修炼的命灵。但钟离逖却将其修炼到了七莲巅峰的境界，并且他在看向四大妖姬时眼中没有半分动摇。
若是死去的昝观在先前是依靠佛心摒除一切杂念，那钟离逖便是依靠自身做到了色欲皆空。
“怎么，莫小姐很惊讶吗？”钟离逖扬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但我钟离逖就是这样的人，我只为见证九黎的繁盛而活，只为执行陛下的意志而动。至于她们，不过是在必要时便可以舍弃的工具罢了。”
“你真的是个疯子……”莫无忧发自内心的敬佩钟离逖能有如此坚定的信念，但此刻她也是彻底明白了，今天除非把眼前的这个疯子杀了，否则自己恐怕无法迈出北山半步。
很显然，他被派来为莫无忧提供“帮助”也是早有欲谋的事情。
这一盘棋下的可真好啊，陛下……莫无忧咬紧了牙关，开始拨动琴弦对天空中由五彩真气凝聚而成的四位妖姬展开疯狂的攻击。
她早已不愿再战。即便天地灵气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自身的精力到底也还是有限。但为了北山中的数以万计的无辜生灵，她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去拨动同样已经十分疲惫但仍在苦苦坚持的凤凰琴。比起战斗，她更不愿逃避。
……
“四大妖姬？要修炼这种命灵，这名供奉的心境是要比和尚还要多和尚……老毒蛇？”
齐天弈转向身旁的老者，对方的口水几乎已经可以流成河了，口中还在喃喃自语道：“要是把这种命灵给我，少活个一二十年都值了……”
他显然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美好的幻想中无法自拔。齐天弈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抬头时眼中却多出了一份担忧。
“凤凰琴为净化天下苍生之心灵、为拯救天下苍生之心灵而存在，但这一战……”
九黎犯边已注定是个失败的计划，但这最后的一战，却是他们的窝里斗。
此刻齐天弈明白了墨灵蝶曾对他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凤凰琴从来都不会被真正用于战争中，它是一件无比圣洁的神器，它选择的主人也同样是如此……
那么眼下，究竟是谁算计了谁？
……
北山的天空的颜色在不断明暗斑驳变换着，但那五彩的真气却始终游逸于空气中，就好像再怎么纯净的天地灵气都无法对其产生分毫的影响。
妖姬无心，她们的心已同那些王朝一同在烈火中焚尽。因此她们根本无法被凤凰琴净化。
“钟离逖，你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我们已经败了！为何还要让那么多生灵为这个计划陪葬！”
就在莫无忧几近发狂地怒喝时，四道五彩的真气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她的身后。当感受到指尖传来异样的感觉时，一切都已经太晚。
四名妖姬几乎是凭空出现在莫无忧的琴身之上。霎那间，凤凰琴截然断音。
“莫小姐，其实你一开始就猜错了……陛下从来没有命令过我一定要取得这场大战的胜利。陛下只不过是想借此看看你究竟会如何选择。至于昝观的败亡，这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若问责，恐怕也未必是在下的责任……”
钟离逖继续操控着真气将莫无忧死死按在原地：“这是陛下给我的的命令。让莫小姐你做出自己的选择，并且不论你做出了什么选择，我都必须将莫小姐你活着带回去。所以，失礼了……”
“钟离逖，你……”莫无忧还想出言怒骂，但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开始侵袭她的大脑。
她拼尽全力想去波动近在咫尺的琴弦，却发现连勾一勾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身旁的天地灵气没了凤凰琴的牵引，如无头苍蝇般开始四处乱窜，直至再次融入这片山林中。
“别反抗了……”
“都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还不打算休息一下吗……”
“反正那些魔兽都已经被你救下了，不是吗……”
“睡吧……”
莫无忧的耳边传来四名妖姬的呢喃软语。她们似乎容不得她做出半点反抗，便令她整个人便沉沉睡去。
……
在整个北山归于平静后，四国的军阵也开始慢慢撤散。
“走吧，现在我们该去接她了……”
黄发少女面露疑惑之色，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拉住了伸向她的那只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