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一想起今日自己设的赌局,是赢了的,奖品该是向他撒娇一回,再叫他一声恒哥哥,输了才是叫他师父。
可如今事与愿违,李亘刚一来就叫她徒儿,这不是意味着自己输了么?师父这个称谓她并非不喜,只是玩笑成赌,今日便有了别样的意义。她心底忽然有些不详的预感,莫非事情并不能如自己设想的那般顺利?
她默默的回忆着配药的过程,并无一丝纰漏,莫非手头上新绘的这副画不能如太守所愿?蓝一顾不得李亘在旁,将帛画打开细细又看了一遍,只觉得新太守若求新奇,这也并不违他意思。
但问题会出在何处呢?她脸上不由浮出些忧色,李亘还未再问得明白,却听得门外差役在问:“韦哥儿,老爷差人来催了。”
此时是再没有时间能重绘了,就算李亘亲自动手也不成。蓝一将画折好放到木盒子里交给差役,索性就听天由命了。
等差役走了,蓝一还有些失神,李亘便问:“徒儿在担心什么?”
蓝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莫名的担心,总觉得会出什么意外。”
李亘安慰道:“我虽要逆天改命,但天命到底如何发展,却也无从所知。所以我常奉行的一句话是:尽人事,听天命。有些事情我们只需尽力去做了,便可无愧于心,坦然面对结局便是。”
蓝一将此话用心思索了:“师父教诲的是,徒儿记下了。”
李亘在虚空里伸出手去,往她的头上摩挲了几下:“徒儿乖,一一也乖。有师父和恒之哥哥在,不用怕。”
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爱意温柔如水,将她整个都包围住。此刻她不再是兄姊的妹妹,阿恒的姑姑,她似乎再不需要去付出去给予,而只需要去依赖,去信任,仿佛这孤单浮世,终于有这样一个人,让她可以卸下所有小心翼翼,只成为一个任性的孩子,只需要被爱,被保护。
她几乎瞬间便流出泪来,低声道:“我原以为叫你一声恒之哥哥需要很多勇气,还为自己设了赌局,赢了才能让自己去努力试一试。”
她终究还是如不那么自信的孩子一样,李亘有些心疼的虚揽过她:“说什么傻话呢,在我这里你想叫我什么,想做什么,都随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叫我阿恒或者恒之,叫我师父或者哥哥,我都甘之如饴。”
蓝一春湖一般的眼睛又立即成了开闸了的堤坝,泪流成雨。她此时才知,也许眼泪倾泄不只是伤心,还有一种是幸福的眼泪。
可李亘却不忍她一直流泪,又逗她道:“对了,我说过长大了要娶你的,所以你也可以提前叫我一声,夫君。”
蓝一一听此话瞬间脸热心跳起来,胡乱擦了脸上的泪珠子就拿东西丢他:“恒之!你就说不得几句正经的!”
李亘并没有现出真身来,却还是跳着躲了一下,又笑道:“我说的哪有不正经了,不都是实话吗?除非你要反悔。”
蓝一愈发觉得被他羞的如身在六月天里,可却又不能反对,只能撅嘴轻哼了一声,转过身伏在案子上疾快的画了一幅画,然后自己掩口笑了起来。
李亘凑近一看,她画了一头肥嘟嘟的小猪,大大的眼睛如阿恒一般,不由笑道:“好啊,你竟然骂我是猪?可有我长这么好看的猪吗?”
蓝一一皱鼻头,笑话他道:“哪有自己夸自己好看的?”
李亘却一本正经道:“我本来是觉得自己长的不好看,奈何有人看到我的塑像就要相许终身,这下倒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自己了,到底有没有好看到这种地步啊?你说呢,蓝妹妹?”
蓝一被他逗的又恼火又好笑,又执笔在那头小猪旁边写了四个字:李亘塑像,然后笑道:“哪里是因为你好看,只是因为我喜欢小猪啊!”
她敢于写出他的名讳,便意味着他已经从神坛上,真正的走进了她的心里。他贴到她耳边低语道:“大黄我都做过,小猪又算什么?只要你喜欢。”
蓝一微低下头去,心头却是如春日千万朵同时绽放的欢喜:“你越发贫嘴了。”
幽冥使者此日依旧跟着,虽是有意回避了,只因并没有设下结界,那些小两口的私密情话还是丝丝缕缕的随风传了过去,听得他们不停的咋舌。
黑无常捂着嘴巴道:“今儿个又没吃糖,怎么搞的我牙有些疼。”
白无常道:“让那两个人甜的呗,这会儿倒是好机会,我们赶紧和神君谈一谈。”
黑无常点头赞同,立即运风传话:“神君,今儿个我们兄弟新得了一法门,可让神君每日都能有一柱香的现真身时间,神君想试一试否?”
李亘惊喜不已:“每日都可?!那自然想试!”
黑无常道:“如果我们把这个法门教给神君,神君以后也不用我们协助,自己就能操作了,且不会被发现。但是这个法门是我们花了大价钱,在幽冥秘使那里买的幽冥秘术,所以神君需要先答应我们一件事,才能传授。”
李亘立即便想猜到了他们打的小算盘:“二位大哥是让我不要插手新太守的事吗?你们也看到了,主意行动都不是我的,我除了陪着什么也没干。而且二位大哥也说,她改变不了别人的命运。因这新太守打砸我的祠堂和神像,她一直耿耿于怀,此一番不过陪她出出气罢了,我也并没有想出手。”
白无常啧啧道:“神君你可不要诳我们了,您动手救治伤员,亲自画春宫刺激那太守,帮着蓝姑娘讲解调配药方,这哪一样不是亲自参与了?您还要怎么参与?但此事神君既然想做,我们便不拦着,当然,拦也拦不住。所以我们就顺着您,大不了他死了我们再费些力气找个新的替代,禹城的运势还是会照常走下去。”
李亘奇道:“不是此事,又是何事?”
白无常道:“我们说的是人间的圣上,当今圣上,他虽然没有看到神君派人散发的符咒,但是这个新太守一死,他必会来禹城,我们还会想办法阻拦,让他来不了。但我们担忧神君下一步还会有所行动。只有您保证不会主动去见他,且此后一生都不要见他。我们便会将法门传授。”
李亘这才了然:“怪不得孙梁去了许久不回,原来是您二位动手阻止了符咒的散发,他打听不到消息才久滞不归。不过您二位既然有能耐阻拦圣上,怎么还会怕我?我如今哪点行动能离得开您二位?”
黑无常哭笑不得道:“神君的套路何其多,我们哥俩根本不是您的对手。您若不下保证,我们说不定哪天就掉进了神君挖的坑里助纣为虐了!哦不对,这个词不贴切,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李亘此刻脑子转的飞快,果然又在想如何套路他们,既能得到法门,又不用许诺不去见圣上,谁知道主意还没想出来,便听得门外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韦哥儿,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出事了!”